李大青听得脊背发凉,皱着眉说道:“要是您……您……退了钱,不能减轻吗?”
“怎么退……退啊,都变成了国……国外的汽车洋……洋房,还有两个孩子的高昂……昂学费,这别墅也是。那数儿,太……太大了,现在想……想想都可怕”。
“那就没有办……办法了?”李大青苦思冥想,头胀的生疼。
姜主任递给他一张自已的名片,声音有些嘶哑的说:“我一堆光彩照人的头……头衔,又供出了博……博士儿女,是省里全……全行业的翘楚。如今老了老了,自已把自已弄进……进了监狱,这全家的脸……脸面何在?祖宗的脸……脸面何在?”
李大青看着老人递过来的名片,擦擦眼睛,那上面写着“中华医学会乳腺癌学会东方省会长,东方省医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东方省肿瘤医院主任医师……”,一堆头衔令他眼花缭乱。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的这位老人,对方跟他说出的话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拜托你一件……件事,回去告诉小……小宋,好好做……做个医生,别再弄……弄那些闲事了”,姜主任伸出两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用恳切的眼光望着他。
李大青感觉到,老人的手是冰凉的。这双手拿着锋利的手术刀,不知道挽留了多少人的性命,怎么就不能救一次自已吗?
这酒断断续续的喝到了傍晚,两瓶茅台喝了个底朝天。
姜主任带着李大青,确切的说,是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乘坐小电梯去了四楼的楼顶。
夕阳西下,只有远处的天边还残存着一线红晕。
姜主任久久的凝望着西方的天边,又转身默默的向东方看去,花白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嘴里絮叨着“该走了、该走了”,眼中流下了两行老泪……
楼顶的后半部分是阳光健身房,前面是齐腰高的黄铜色围栏,有个半新的竹编躺椅静静的放在护栏旁。
“你去一楼客……客房休息吧,我自已坐……坐一会儿”,姜主任坐到了躺椅上,对他挥了挥手。
踉跄着脚步,李大青回到一楼客房,脱下鞋子躺到了床上。
今天的酒有点多,浑身燥热。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头脑里都是姜主任说的那些话。
好不容易有了点迷糊的感觉,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他感觉事情不妙,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窗前。
透过玻璃窗,他顿时瞪圆了双眼,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拢。
是姜主任从楼上跳了下来。
明亮的院灯下,他蜷缩着身子,静静的趴在别墅前的水泥地上……
这一晚,李大青是在附近的派出所里度过的,是他拨打的120和110电话。
两个警察给他沏了足够浓的茶水,待他后半夜不再语无伦次后,给他做了笔录。
他只是两眼发直的说,岳母生病住院时,担心医生不给好好做手术,自已给老人送过红包。当时老人怕他不放心,就没有拒收。昨天约他过来,是退回了当时的红包。
其余的事情,他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