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志坚眼神剧震,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程叙,脸上的慌张显露无疑。
程叙没有看他,还在继续欣赏场上的风景,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在军校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按照家世和实力被分成三六九等,身为上将之子的顾志坚是联邦军校的佼佼者,也是小团体核心中的核心。
他习惯了被拥戴,被众星捧月,直到那次入部测试——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非正统军校却强得可怕,没有上等家世却破格进入最高指挥部的“意外”,用实力摆平一切,像一丛生机勃勃的野草,生命力极强,来势汹汹地繁殖蔓延占领了所有联邦人的视线,成为年度最佳黑马。
“……不。”顾志坚的嘴唇以微小的幅度开开合合,字眼艰难地从粘连的缝隙中爬出来,音量小到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说出口。
程叙淡定地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谁让你来杀我的?”
顾志坚又不说话了。
“你父亲?”
顾志坚惊恐地瞪大眼睛,眼中写满难以置信。
程叙轻轻笑了一下,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毫无阴霾。
“他想杀我很久了,连儿子都舍得给我陪葬。”
“不可能!”顾志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干脆利落到程叙都沉默了一瞬,看来顾志坚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看来你也怀疑过。”程叙残忍地下了结论,“假如那天沈……我朋友没有来救我们的话,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而顾魁,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
顾志坚双眼通红,咬紧牙关紧握拳头,一拳打在长椅上,关节迅速充血破了皮,“你别说了!!!”
程叙礼貌地闭上嘴,静静等待这位朋友恢复心情。
等了半天,场上的演练项目换了一个又一个,身边传来一声啜泣。
程叙叹了一口气,干巴巴地安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顾志坚痛苦地闭上眼,泪水顺着下巴坠落到地面上,“……没有父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你不会懂……”
“也对……毕竟我没有父亲。”程叙有些惭愧,十分不好意思自己刚刚说出的大话,“我确实没有办法与你感同身受。”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他表现得无可指摘……”顾志坚粗鲁地用袖口擦掉自己的眼泪,深吸一口气,仿佛打算转移话题调节一下心情般,“你妈妈独自把你带大,真是一位坚强的女性。”
程叙轻声道:“我没有妈妈。”
顾志坚怔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里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虽然他爹并不把他爹命当回事儿,但他好歹也实打实地享受了那么多年的父爱,更是有一位强大勇敢的母亲和一个聪明伶俐的妹妹。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野草般蓬勃生长的20号,居然真的是野草,这真是……太惨了吧!
“顾志坚,我是真心将你当作朋友,你是一个很棒的联邦军人。”
程叙拍了拍顾志坚的肩膀,“朋友,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期待我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顾志坚擦掉眼泪,给了程叙一个用力的拥抱,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下次见。”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程叙的直播开始得毫无预兆,结束得戛然而止,却引起了极大的影响。
联邦最高指挥部不知道什么缘故迟迟没有给出解释,也没有要处置程叙的意思,让联邦民众看得一愣一愣的。
沈司祈给程叙发了数条消息,都在问他现在处境如何,要不要他派人来接他。
程叙一个字也没回。
他正在和钟桓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
“那帮人之所以没能腾出手来收拾我,一是因为担心我身后的帝国势力,投鼠忌器,二是在加快速度地毯式搜寻当年和程余有关的证据一一销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程叙拧了管营养液,皱着眉地往嘴里灌。
钟桓背着手在他房间里踱来踱去,“你不是都计划好了吗?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和沈司祈现在究竟到哪一步了,为什么他的衣服会在你房间里?”
程叙:“……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