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语气平静地说:“真是一个好问题。是啊,他为何要这么做?”
同样的问题被抛给了张秋生。
张秋生沉默。
但他的脑海里却顺着万商的话回忆起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表妹每次回江家小住都会受她继母和异母妹妹的气,这一点是他知道的。都说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一定知道内宅里的勾勾绕绕,但男人真就毫不知情吗?不见得吧?连他这个张家人都知道表妹受气了,江大人这个江家的一家之主真就一无所知?
等等!
张秋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表妹每次受异母妹妹的气,基本都是被异母妹妹嘲笑没规矩、没教养。如果江大人从始至终都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的口角,但江大人从来都没有出面阻止过,是不是说明其实是江大人在嫌弃大女儿没规矩、没教养,只是他不好得罪原配的娘家,所以自己从来都不说,而是借小女儿的口,让小女儿来说?
再联想到在表妹小时候“虐待”她的那个严厉嬷嬷,那嬷嬷就是江大人请来的。张秋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认知,也许江大人根本就是对嬷嬷的作为一清二楚呢?他就是认同那种女孩子吃饭只能吃六分饱、睡觉时要用软布把手脚都捆起来的教导方式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张家把表妹接回来教养,在江大人看来就是耽误了她!当表妹回江家小住而被异母妹妹挑礼,表妹不以为意,在江大人看来就是冥顽不灵!说不得江大人心里早就对原配的娘家充满怨气了,也觉得大女儿已经完全被教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大女儿还能发挥一点作用,比如结了个贵亲,对江大人仕途有利,那么他也能装出一个慈父的模样,对着亲家和和乐乐;可一旦事情出现变故,这门贵亲忽然变成了某种妨碍,那么江大人自然也能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大女儿。
张秋生忽然打了一个寒噤,显然是被这份真相吓到了。
“侯爷与表妹的亲事不是口头之约,而是有了正儿八经的订婚书,不是姑父……不是江大人想退就能退的。安信侯府又有圣宠,他若贸然退亲,直接见罪于皇上。所以他只能费尽心思地挑动侯府,叫侯府这边提出退婚,他还能假装是受害者。”张秋生恍惚着说,“至于表妹会不会真为流言所累从而孤苦一生,江大人一点都不在乎。”
万商点了点头。
张秋生起身,对着万商郑重行礼,谢过她的仁义。
安信侯府不退婚。外人只看到了第一重,那就是太夫人没有听信流言,反倒是第一时间上门安抚女眷,这已经很仁义了。而张秋生在这一刻忽然明白,太夫人明知道表妹有那样一个父亲,一个对安信侯府不怀好意的父亲,她却依然没有选择退婚。
这是何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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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商却阻止张秋生行礼,说:“江姑娘是江姑娘,江大人是江大人,我不会把他们混为一谈。尤其江姑娘这些年几乎算是完全由张家教养长大,她就是你们张家的姑娘。一个人但凡有些良心,都不会去质疑节义之后、烈士遗孤。我很喜欢江姑娘。”
“节义”指的是张秋生的爷爷张老太爷。
“烈士”指的是张秋生的父亲,已于多年前战死沙场,生前和先侯爷有些交情。
张秋生听了这话,心里会是什么感受?这一刻,他顿时理解了为何爷爷会亲自下厨去做常胜汤,用招待同袍的大礼去招待太夫人。爷爷定然也感受到了这份热忱!
在某些问题上达成共识后,一个疑惑亟待解决。
为什么江大人想要退亲?
或者说,为什么安信侯府的亲事之于他忽然就成了妨碍?
“礼部最近有什么动静吗?”万商自然而然地问。
大概是因为她的态度太过坦然,所以张秋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套话了。再或者就算套话也是应该的,两家都是江家的姻亲,如果江大人背地里投靠了世家,即便江大人想要算计的是安信侯府,但张家真能独善其身吗?张家一样会为江大人所累!
被江大人这么一搞,安信侯府和张家倒是更为密切了。
被利益同盟套话能叫套话吗?这叫交流情报。
张秋生也不至于缺心眼到真把一些不能说的秘辛说出来,能说的自然都不是秘辛。他道:“礼部……礼部这几月已经被皇上打回去好几个折子。前些天,竟有人上书要遵循旧例把前朝皇族找出来,然后封个安乐侯什么的,以此彰显我大朝气度。”
万商用意念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前朝皇族不是都被反王杀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