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城市里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但在偏远的山村,四年几乎改变不了什么,除了人日渐苍老,村子还是那个村子。
方依楠坐在院子里,大塑料盆放在她面前的地上,里面堆满了脏衣服,中间插着一块搓衣板,她提溜着一条裤子,在搓衣板上用力地搓,每搓一下黑水和泡沫一起往下流。
她抬手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斑白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妈,你还没做饭啊?我都快饿死了!”
九岁的兰茂从屋里蹬蹬蹬跑出来,小胖胳膊小胖腿,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
方依楠不耐烦地说:“没看见我正忙着,找你爸去。”
兰茂哼了一声:“他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谁知道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又出去打牌了吧?你一会儿去村西头老——”
“方依楠!”
这一声喊震耳欲聋,方依楠猛地抬起了头,就见兰耀武大步流星从外面回来,面色沉重,眼神却隐隐带着几分惶恐。
她心里“咯噔”一声,忙扔下手里的衣服,站起来在裤缝两边擦了擦手迎上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兰耀武看了兰茂一眼,忽然来了脾气,“你在这儿干嘛?给我进去写作业去,看看你那一脚踹不倒的分,丢死人了。”
兰茂嘴一撇,想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和爸爸反驳,结果兰耀武忽然抄起了搓衣板对准了他,兰茂吓了一跳,“我写,我写就是了,怎么还打人呢?”
他转身撒丫子跑了。
方依楠抢下搓衣板,“你这是做什么?吓唬儿子干嘛?”
“你在外面受了气就会回来拿我们撒气,你有没有点出息?”
“呵,你还有脸说!”兰耀武大怒,指着方依楠的鼻子道:“你生的好女儿可太有出息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女儿?”方依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有兰霜的消息了?”
兰耀武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坐下,掏出根烟点燃,恶狠狠地吸了一口,“不是有她的消息,是她把我们告了!法院传单都到村支部了!”
“啊?!”方依楠大惊:“怎么可能?她怎么能告我们呢?她哪来的钱?”
问完她慌了神,“不是,她怎么敢告我们的?”
“怎么不敢?”兰耀武恨恨道:“当初她都敢报警说我们卖她,四年过去了,翅膀更硬了,告我们有什么稀奇的?”
“那咱们怎么办?她把我们告了,是要我们赔钱吗?”
方依楠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啊?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把她打掉,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她语气里的怨恨和后悔藏都藏不住,兰耀武听出来了,一把扔了手里的烟,抓住方依楠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面前,冷笑一声:“你果然是后悔了,当初嫁给我,你就不乐意了吧?”
方依楠看着眼前衰老丑陋的脸,再也找不到半分当初让她心动的影子,心里的憎恶就怎么也控制不住浮现在脸上。
兰耀武看完更是气的不行,揪住方依楠的头发就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兰茂在屋子里听到方依楠的惨叫声,默默地缩到了墙角,他不敢出声,也不敢阻止,就装聋作哑。
躺在地上的时候,方依楠看着毒辣的太阳,眼角滑下了两行浊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