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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再三,班贺坦然承认:“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淳王的确与臣在玉成县见过一面,也仅有一面之缘。”
赵怀熠颔首:“见过就见过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朕只是关心皇叔行程,怕他奔波劳累。日后你在京中任职,皇叔少不得找你。”
太难了。官场上打交道,一句话要分成三份理解,眼前的还是国君,一句话说错可是要丢命的事。班贺原以为昨日面对陆旋已是疲惫,没想到面见皇帝更是句句艰难。
小皇帝是在敲打他?警告他与淳王暗通款曲,逃不过他的耳目?
班贺小心觑着小皇帝那张沉潜刚克的面孔,深感为官不易。
“这把鸟嘴铳,很合朕心意,当赏。”赵怀熠站起身,道,“圣节之后,朕会再召见你。张全忠,带虞衡司郎中前去领赏,送他出宫。”
班贺跟着站起身,躬身退到一边,脑子里还想着方才与小皇帝那番话,怎么还有赏赐,这到底是怪罪还是不怪罪?
稀里糊涂跟着张全忠领了赏,然后出宫,已过了晌午。五月头顶的太阳已初显毒辣,晒得人头皮发烫,炙烤得人思绪不宁,班贺一路走回庭院都没能琢磨清皇帝的态度。
不等琢磨出个子丑寅卯,出现在院里的人让班贺眉目一凛,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说!是不是你向圣上透露的,我与淳王私下见过?”
见人回来喜笑颜开的魏凌被他突然发难给唬住了,一身武艺愣是没想起来挡一下,就这么被他抓着领子,挠了挠脑袋:“什么?”
“装什么蒜?”班贺松开手,白他一眼,“你是圣上派去的钦差,回宫述职还不从头至尾吐露个精光,不是你说的还能是谁。”
魏凌仔细回想,事情都过了三个多月,他哪儿还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复皇帝?反正他没有卖过班贺,这点他有绝对的自信。
“你可太抬举我了,上报圣上淳王擅离边疆,好得罪淳王,我倒是得有那个胆子。你才叫不讲义气,淳王出现在玉成县的缘由连我都不告诉。”魏凌撇着嘴,不乐意起来。
“淳王不让我透露,你觉得我敢说?”班贺故意吓唬,魏凌不自然地把嘴正回来,绝口不再提。
不是魏凌说的,那还会是谁?
这么一搅合,班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便再不可能,在没有他选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一个正确答案——说出这件事的人是淳王自己。
而小皇帝口中所提到保举的皇叔,根本就不是宁王。他那一番避嫌的回话弄巧成拙,难怪赵怀熠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班贺捏了捏鼻梁,也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么,头疼!
阿毛从两人的争执中回过神来,惊奇地扑过去,两手空空入宫的师兄带了东西回来,多半是宫里的赏赐了,这回不知道又送了什么奇珍异宝。
魏凌也盯着那盒子:“我来了才知道你被叫进宫里去了,领了什么赏回来?”
班贺揭开盒盖,亮了亮:“喏,得了个玉如意。”
整体长度比巴掌稍大点,雕工称得上精湛,放在市面上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但在班贺这样的工匠眼中形同鸡肋。
“又是这玩意儿。”魏凌有点失望,但不觉得意外,啧啧摇头,“每年万圣节、千秋节,尽是送这个的,有新意的礼物就那么几个。今年圣上收了四十多个如意,大大小小,各种材质应有尽有。赏了你倒是合适,打发送人完全不必心疼。”
将玉如意交给阿毛去放好,班贺解着官服官帽往屋里走:“什么时候来的,又有什么稀奇事要讲?”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告诉你?”魏凌跟在他身后,班贺进入房内合上门,他就站在门外,已成惯犯,“圣节一过,各国使臣、外派官员及随从、护送贺礼的队伍之类,都要陆续离京,最是鱼龙混杂的时候。京营相较往年,额外调了一群人开始在京中巡查,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我听说,昨晚吏部侍郎刘倓府上出了点事。在这当口,能不奇怪吗?”
班贺脱下官袍的动作顿了顿,状似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魏凌:“说是吏部侍郎府上遭了贼,贼人潜入府中行窃,引起府里下人慌乱,好在发现及时,没有丢什么东西。”
班贺拉开门,换了件石青长衫,侧头系着腰侧最后一根衣带:“你怎么什么都能打听?”
“我打听到的还多着呢。”魏凌压低了声音,“下人们私底下有传言,怕不是前去偷窃的盗贼,而是去送东西的。”
班贺抬眼看他,魏凌语气陡然一变,阴森可怖:“送一颗人头。”
班贺直直望着他没反应,魏凌眉毛得意地一扬:“被吓着了吧?”
班贺忍无可忍:“这种不着调的事情少打听!”
第90章骚乱
“这件事,想也知道是无稽之谈。吏部侍郎是朝廷大员,府上若是出现人头,无需你打听,也无需由那些下人私下嚼舌,早已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惊动宫廷。”班贺平淡道,“更何况是圣节当夜出的事,京营巡夜难道就无能到这种地步,半点也没察觉吗?”
魏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也寻思呢,怎么可能如传言中这般匪夷所思。要不是真有人在京郊发现一具无头尸,上报官府,我也不至于拿它当个说辞。你别这样看我,说着玩笑而已,我又不是真傻。”
都是些私底下没有根据的谣传,无从证实,总不能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流言就去搜一个吏部侍郎的家吧?
要什么都没搜出来,吏部掌管遴选官员升迁任免,让满朝大臣看着吏部威严扫地,他能甘心落这个面子?带头的以后还想不想在官场上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