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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能如何,这样柔顺自不是一天一日铸成。他经脉天生破损,辟谷之后便再难有所进益,身为相当于已经灭亡的雪狐,如果不想终日在猎捕下过活,便只有依附他人。
秦霄遥走时身形停顿一下,忽转身对他许诺,“这次若做得好,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你自己选地点。”
他眉目冷硬,说的话却也同样掷地有声。
谢颜伏跪着送他离去,低低应了一声:“是,大哥。”
他所依附的保护者,正是与他同父异母的秦氏兄弟,骄傲的金鹰。
魔族生活与人类世界其实大体无异,只是有时不如人类能想出多般花样,譬如香药从前也使用,只是没有如此精致。但魔族在折磨人的手段上只有更加精进,他们亦不像人类总是多此一举掩饰欲望。
谢颜是前代鹰王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可能是最后一只雪狐。不知母亲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将种族血脉延续,并坚持要他随母姓。雪狐性情温和聪颖,多貌美,于修行少天赋,却极适合进补。许多猛兽将之视为补品,或赏心悦目的玩物。雪狐们欠缺保护自己的能力,又太容易被掌握,很快便被消耗殆尽。
直至如今,雪狐已不超过五只。他们的价值,自然不言而喻。
而自魔神陷入封印中沉眠,三界看似一派祥和,魔族却在逐渐被天界削弱。只剩三足鼎立:金鹰,巨蟒,和极北之地的斗狮。巨蟒的封地,便是秦霄遥前去拜访的蛇域了。
他们的神沉睡之后,三王分别守护着一件圣物。传说集齐所有,便能令神苏醒。但眼下他们只是僵持对峙,毕竟唤醒神的荣誉和随之而来的权力只能独享。而更多人猜疑,要将传说从梦中召唤至现实,所需之物不止三件。
谢颜既是雪狐,故乡自然在北方。他一直渴望回去看看,而前提便是令秦霄遥满意。
鹰域子民善征战,却不如蛇域殷实。秦霄遥自有逐鹿天下野心,初登位却也不得不放低身段笼络各方势力。作为一只珍贵的展品,谢颜时常被当做交换筹码,或至少是助兴节目。大多时候都不会太过分,但他还是会时常被送人亵玩。
从小谢颜便知道,鹰是无法被温暖的。一开始秦苍流调教他,怕得厉害时总会想,埋骨在家乡的雪原上,也好过面对这样只能仰望的寒冷。
谢颜并没什么梦想,要求也不高,活着是件朦胧的事,只求尽力完成任务,免得被责罚。比起兄长,鹰王更像他的主人。尽管他们从不点明,谢颜也知道那些客人如何看待自己。
一只被豢养的,调教有方的宠物,聊可赏玩。
他头抵着窗子,叹了口气。尽管这样,提到回故乡看看的梦想时,提到香料时,还是能让他枯燥的生命感到快乐。
秦霄遥方才情动时打得有些用力,谢颜坐不住,便半靠在床边,吩咐侍从:“准备一下,明天去殿下那里。”
秦霄遥即位,秦苍流自然便是唯一的亲王殿下。谢颜看了看那个可怕的大盒子,想起秦苍流眉眼弯弯却不怀好意的笑,耳朵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雪狐的狐形耳朵偏短,嘴也不尖,初生时圆润地像是幼犬。谢颜一害怕或紧张耳朵就会不受控制地发抖,不管长多大,仍然像只胆怯的小狗。他修行太浅,自然总是兽性难脱。
谢颜有些沮丧地叹息,却像是嗷呜一声。他只得放弃收回耳朵的打算,给尾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蜷在床上合起双眼,终是倦极而眠。
二
秦苍流生得好皮囊,不像他大哥早早便能展翅翱翔,一张脸却少年老成。往好了说是成熟严谨,其实就是显老。他也很早掌握穿山越岭驾驭风的技巧,化形为人却艳丽得像花妖。谢颜第一次看到他,金色的羽翼还来不及收起,却不似秦霄遥那般凛然不可靠近,眉眼弯弯尚带笑意。
——也就错认他是头好鸟。
“小颜,你要跟大哥住,还是跟二哥?”秦苍流看出他眼中天真的憧憬,不顾秦霄遥猛瞪一眼,弯下身笑着哄诱。谢颜那时刚被寻回,流落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看到他手掌心若隐若现的糖果,便一颠一颠晃着尾巴,把小小的狐狸脑袋埋进秦苍流手里拱来拱去。
终于含到糖,还发出喜悦的“呜呜”声。
秦霄遥见状也只能无奈叹息,泄愤般戳了他几下,他便敏捷地躲进秦苍流华丽羽翼下,只露出一个软软的狐狸屁股,很委屈的样子。
“你可不要后悔。”秦霄遥连瞪二弟的心都没有了,秦苍流狡黠眉目间满是得意,他甚至还朝秦霄遥耸耸肩,充分表达是自己魅力无法挡。
后来证明秦霄遥是对的,谢颜也就自秦苍流手中讨到了那么一点甜头。然而秦霄遥这口气似乎两百年来也没有消下去,总是蓄意折腾谢颜,再借此嘲讽秦苍流调教无方。
尽管自谢颜三百岁之后便一直跟随秦霄遥,秦苍流那里还是时不时要去报道。秦苍流的确教他许多,二殿下自诩雅人,虽然不过鸟人也要跻身风雅文人行列。他教谢颜诵人间词赋,也教他点香,作画。只是他殿下看的时候多,动手少,很快谢颜便超过他。
自此之后他雅致的爱好便交由谢颜打理,正好又多了一个出错的由头。
“小颜是越来越会选香了,二哥送你点谢礼如何。”现下秦苍流惬意高坐,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三弟悠闲品一盏茶。他点的是郁金,不同于那种状如芙蓉,颜色紫碧的花朵,却同样可荣曜帝寓,香播紫宫。秦苍流凤眼半阖时也像这香,慵懒馥郁,引人身体发肤一寸寸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