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一腔真心,换取的不过是后路的险暗难行,即便他等为殿下暗卫,也不免觉得此举太不明智。
这么忧愁着,马车已到城东徐家。
侍女代为敲门,叫那徐晚扬出来,隔着车帘的盛晚才轻轻掀开车帘。
从那不算宏伟的宅地中走出一青衫布衣的读书人,眉眼还算俊朗,只是脸色不大好,瞧着倒像是碍于礼数,才没有转头便走。
盛晚抬眸。
他不愿见盛晚,倒还算能理解。
徐晚扬虽没能像同窗袁何那样高中,但也考取了进士,等官职空缺,便有三两芝麻大小的异地官职可供糊口。
但高中归家时,只因容貌俊朗,便被盛晚缠上。
起先说好的官职被旁人寻了行事不正的由头霸占也就罢了,后来官员递补,也被硬生生踢出名单外,直到现在仍赋闲在家。
他父母早逝,家族也人丁寥落,如今只余下他和弟妹几人相依为命,除去为官,便只能抛却读书人的清高做一些杂活。
虽能勉强养家糊口,但弟妹年幼,也因他食不果腹,自然对罪魁祸首没有好话可言。
盛小姐仍不肯放过他。
每次碰见他必得出言讽刺,闹得满城皆知。
若非盛父出面调停,拜托他保全幼女的名声,他也屡次受盛家相助,恐怕第二面,就已忍无可忍,叫盛小姐的糗事再多上一桩了。
此刻想起那些因妹妹病重,而被迫欠下的盛家银两,徐晚扬也只得忍住关门的冲动,笔直地拱手行礼:“不知盛小姐有何贵干。”
盛晚低咳着,轻声:“徐公子。”说话的人气若游丝,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已,叫徐晚扬不自觉皱眉。
倒不是怕过了她身上的病气,而是怕她有什么闪失,来日又诬在他身上,小妹身边离不开人,他没有时间与她胡搅蛮缠。
她却并未多说,只是将包裹中银两都交给侍女,令他转交给脸色骤然铁青,以为她是知道他需要钱财,特来羞辱,亦或是以钱财来令他屈服,脸色绷紧的徐晚扬。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
“公子也不必误会。”
她轻声:“我并无羞辱之意。”
徐晚扬看到那价值千金的地契,脸色更冷,若非这盛二小姐听起来神志清醒,他都要觉得她莫不是这几日被流言缠身,失心疯了:
“此物如此贵重,不管盛小姐是何意,某都不能收,盛小姐请回吧。”
盛晚只是看着徐晚扬。
暗卫来的路上,就看到盛晚在看包裹里那些富庶商铺和几家庄园的地契,还暗自感叹盛母用心良苦。
如今却看着将这些值钱的物件,尽数转交给徐晚扬的人在马车中抬手,然后就在那马车中躬身,对徐晚扬行了一个大礼,神色就是一诧——
本朝可算得上大礼的礼数并不多,俯首跪拜算一个。
盛晚虽不便下车,但在车内礼数已可看出十分的诚意。
徐晚扬显然也没想到眼前的娇小姐会给他赔礼谢罪,诧异后退一步,半晌才抬头,拧眉语气复杂道:“盛小姐这是做什么?”
他本想像盛晚从前对他那样,冷冰冰地讽刺几句。
但到底,盛家并没有苦苦相逼,盛晚此次也不像是来仗势欺人,令他屈从的,所以最后不自觉皱眉的人也只是生硬道:
“若是为安抚,令尊已尽了心,盛小姐不必再予我任何财物,还清欠款后,我与盛家便两清,日后也不会胡言毁了盛小姐的名声,盛小姐不必担心。”
这话当然是讽刺,如今扬州城谁不知道盛二小姐倾心男子另有其人,荒唐名声也早已传扬到别的郡去了?何须他再多言?
盛晚却无愠怒之色,只是轻轻:“我此次来并非全为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