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刘荣玉瞠目结舌间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便见得她飞快变了脸,抹着泪哭哭啼啼地快步走出去了。
她陪嫁来的嬷嬷皱着眉自外边儿进来,奇怪道:“大娘子怎得红着眼睛回去了?自咱们这懿和堂到她那漪兰院,一路上可多的是女使婆子,这么多人看着她这般模样,指不定背后要怎么编排夫人您刻薄了大娘子去呢。”
这话里是在怪她太心急了些,陛下刚刚驾崩,世子爷还未从宫里回来,一切前路名声都未落定,她这个做继母的便急吼吼要为大娘子安排婚事,这做得如此直白,难怪往日脾气那般软的大娘子要生气。
嬷嬷之前也劝过,世子爷与大娘子从来不是个爱折腾的性子,只要夫人心慈,不再多事,这之后自然还是风风光光地继续做她的长兴侯夫人。
可如今……
刘荣玉呕得只差吐出一口心头血来,周言之那心眼子比她们母子仨加起来还要多的人回来了,周幼吾有亲哥撑腰,她哪里敢在这种时候得罪她!
不过是想叫娘家侄子娶了她,好叫周言之看在姻亲的份儿上给她们母子仨留些余地罢了!
这周幼吾也是,往日瞧着柔柔弱弱的,如今一有了靠山便开始狂起来了!
想到那些嘴碎的女使婆子指不定要在背后嚼舌根,还有若是侯爷得知了此事,势必是不会给她好脸的!
嫁进这侯府十几年,在侯爷心里,她始终比不上先前那位夫人,始终比不上她留下来的一双儿女。
想到这里,刘荣玉脸色难看地拂落了另一只定窑描柳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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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芽看着自家娘子从发怒到嘤嘤哭泣到面无表情的全过程,有些不解道:“娘子……”
“好柳芽,什么事儿都留着到庄子上再说罢。”周幼吾拍了拍她的手,“吩咐下去,不用将今早的箱笼打开归整了,直接搬上车,咱们出城去。”
柳芽有些懵,但是在娘子坚定的目光下,只好点了点头,按照她的话去做。
周幼吾这一次可谓是充分吸取了教训,只快快叫人收拾好东西搬上马车,母子二人从侧门坐了马车便走。
周衡抱着自己的木偶人傻乎乎道:“阿娘,我还没有和舅舅一起玩儿骑大马呢。”
周幼吾摸了摸他的头:“日后总还有机会的。”
周衡对这个回答表示很不满意,正想闹腾,却被柳芽给抱过去哄了。
她看得出来,自从娘子得知了秦王殿下与世子爷回京的消息,情绪便一直不太对。看了看怀里小郎君的胖脸,柳芽顿时明白过来了,那破天富贵,旁人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去争。
可她们家娘子,偏偏是想尽了法子去躲。
只是柳芽还是有些担心:“娘子今儿得罪了夫人,只怕今后有得闹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偶有颠簸,那绣着芙蓉簇锦样式的车帘便要漏一束天光进来,正巧洒在周幼吾比暖玉还要细腻上三分的脸上,她听了柳芽忧心忡忡的话却不以为意,她从前是不想父亲与兄长弟妹们烦恼,这才忍了下来,哄得那刘荣玉觉着她浑似个没脾气的泥人儿,可如今她也不在意这些了。
见周幼吾不说话,一张玉雕花琢的脸上冷冰冰的,这是她惯在想事时的表情。
柳芽便不再开口,便是还有些不高兴的周衡见着阿娘这般神色,也不敢吱声了,只委委屈屈地趴在柳芽怀里,没一会儿便被摇得睡着了。
周幼吾心神不定地靠在软枕上,陛下刚刚驾崩,如今宫里正是需要他平定局面的时候,是以……她们应当能顺利出城罢?
周幼吾一路悬心,就在快要出城门之时,她却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
她的心也叫那阵阵马蹄声搅乱了,周围天地间的声音似乎也在此刻静止了。
马车原本垂着的门帘被一把剑挑开了。
那把剑,是太阿。
是当今秦王不离身的佩剑。
来者是谁,已然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