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屹起身端肃还礼。他向来正儿八经的,时而让人怀疑这孩童的皮囊里住着成年人。
“我是坐车来的,王父的家人勤快,门口雪扫净了,路好走,不脏鞋子。”他道。
几人站着说话,赵屹还不到李爻胸口高。
李爻终是拿小孩当小孩的,眉眼含笑地柔声问他:“听闻殿下有话要与我说?”
赵屹近前几步,是要咬耳朵的意思。
李爻便随着他弯了腰,只听赵屹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夜入宫等父皇考教时,听见太常寺的扶大人在夸赞王父,说王父有爵南郡公之才。”
话点到此,小孩高深一笑,又少年老成起来。
所谓“爵南郡公”所指是东晋桓温。他官至大司马,晚年清除异己,弄权废帝,扶摇将康南王与之相比是何意,人心自明。
景平与二人站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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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屹道:“父皇只是笑笑,没说话。”
景平眼睫颤了下,接话茬继续问:“殿下上次见面礼贵重,这次又大礼相赠,是皇后娘娘有示下吗?”他教赵屹医术,多次旁敲侧击打探皇后娘娘深意,这孩子不是装听不懂,就是打岔。
今儿李爻在,又赶上个茬口,索性把话问得直白。
赵屹挠了挠脑袋,紧跟着意识到这个动作不怎么“持重”,眨巴着眼睛清嗓子,揣手站好,环视周围:“母后确实有话要我带给师父和王父……”
“殿下请说。”景平道。
“母后说,我与师父沾亲,求王父多多照拂。”
李爻与景平对视一眼。
此话何意?
大有深意。
皇后娘娘姓苏,她手中那半枚白玉扳指,多半是景平娘亲给她的,记得赵屹初来送扳指时,就点过一句“要王爷多加照拂”。
赵屹看俩大人面面相觑,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师父,咱们去上课吧,上次你讲的我有好几处不明白。”明显是不想继续在这耗着了。
他向李爻叉手一礼,要往专门给他准备的“学房”去,走出几步又回身迟疑问道:“王父说真的有地府吗?坏人死了会到地狱受尽苦楚?”
这问题左右不沾边,没头没脑的。
也不知李爻哪根筋又搭错了,道:“我还没去过,等去过之后,给殿下托梦可好?”
赵屹:……
小孩接不住王父的胡说八道。
景平直撇嘴。
李爻即刻自省过于没溜儿了,清嗓子、人模狗样道:“为恶者心间有酷刑,每日都煎熬,所在之处皆是地狱,”他说完露出个极好看的笑,“今日立冬,一会儿殿下用过午膳再回吧,我炖萝卜嘎嘎叫给你吃。”
说完,行礼去厨房了。
赵屹沉浸在“所在之处皆是地狱”的禅意里,满眼崇拜,听见后半句没反应过来,问:“萝卜嘎嘎叫是什么?”
景平目送李爻的背影:哼,当年我就是被你这种不正经中的正经忽悠动了心。
“是萝卜鸭煲,立冬要吃鸭子,他讲究这些。咱们先去上课,殿下跟我说说哪里不明白。”景平笑答。
“唔……脉络对应肺腑的应激反应,还理不清晰。”
事实证明,李爻手艺过人,砂锅炖的鸭子被赵屹一人吃下大半只,汤也喝了很多。拜别时,小肚子都是滚圆的。
送走了人,景平柔声劝李爻:“好好的休沐,还得伺候这小屁孩儿,累了吧?回屋歇会儿。”
“去书房坐吧。事情茬头多,咱们理一理。”李爻别有深意飞了景平一眼,笑着走了。
景平挠眉心,只得随着。
李爻进屋不忙坐,清闲自若地在小泥炉上烧水,随手想拿茉莉花茶沏,又念着景平该是喝不惯北方口味的茉莉花,便转手改了普洱:“加陈皮吗?”他随口问。
“随你,我都喜欢。”
李爻加了陈皮进去:“都喜欢的话,就是都没那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