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雪茫茫的山巅看了许久,这一刻,她只想沉溺于虚幻里,想象着自己不知真相的那些日子。
黑暗中,所有的片段,都挤入她的脑海。
他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缝制衣衫,为她打了一扇乌木柜子,为她缝制香囊。
他过的那般清简,却从不吝啬她的穿用,银票像流水一样,塞进她的手中。
每日,每夜,他都要抱着她,才能安安稳稳入睡……
她不许人跟着,寻了一处清净之地,约莫这儿有一颗树,她盘着腿,坐在树下,提起酒壶,咕咚咚一口灌了下去。
雪日天寒,酒液冰冰凉凉,一下了肚,便如同烈火灼烧,烧的她腹中痛楚难忍。
她有些晕乎乎的,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摸到身后这颗粗壮,却被积雪所掩埋的苍天大树。
“都怪你,都怪你。”
她提着酒壶,愤愤的骂着,忽然就来了脾气,狠狠踹了这颗树一脚。
簌簌一声,雪落枝头,晶莹剔透的白雪拂落至她的脑袋、肩头,琼雪遇热即化,雪水滑入她的锁骨,冻得她打了好几个寒颤。
她更气了,又踢了几脚那树:“还敢还手,你还敢还手!”
经久不化的雪意被她踢了又踢,自然是梨花簌簌,雪意滚滚,几乎将她埋在树下。
她不服气,顶着满头雪,攀着树,想往上爬,爬上枝干。
若是往日,只须足尖一点,就能跃上枝头,可现在,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可是树干湿滑得很,她不顾贵女仪态,不顾女儿修养,提着裙子,爬了好几次,只几步,就摔了下来。
她抱着膝盖,提着酒壶,蜷缩在雪地上,几乎将头都埋入了膝盖之中。
瘦瘦小小的一个,雪花掩盖了她的肩头,也是不管不顾。
因路途遥远,她早已将一身嫁衣,换作了素衣,融化入这清清白白的雪色之中。
她难过时,就会独自饮酒,去拜祭自己父母时,险些冻死在仙雾山上。
那一夜,雪也是这般的大,像濒死的仙鹤,倔强的仰着修长的颈。
虽然脆弱的快要碎掉了,仍旧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无助,只能找颗树,发泄发泄怒火。
他羽睫低垂,远远的望着她。
忽然,有只雪色驯鹿,忽然近了她的身,在她旁边,用自己的鹿角,轻轻的蹭了蹭,讨好似的啼叫了几声。
陆温往日在北地游历时,见过雪色驯鹿,也知道驯鹿常见于雪山之中,驯鹿性子温顺,常为旅人指点去路。
她手忙脚乱的抹了抹眼泪,说:“小鹿,你是这儿的山神吗?”
雪鹿又嘶嘶叫了几声,陆温心头一喜,又听见旁侧的雪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有只雪色狐狸,也低低鸣叫了几声,嘴里好似衔着什么东西。
她半跪着,往那声迹处摸了摸,是柔软如云朵的狐狸皮毛,与一块厚厚的木板。
她大约能猜到,这是过往旅人,砍了树木,用于点燃柴火时所遗留之物。
她也大约能猜到,这个小狐狸,就是为她带路,走出玉山的那只狐狸。
她将雪狐抱起,亲了亲它毛茸茸的耳朵:
“你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一个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