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我的一位朋友纯属意外。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她是日本人,攒了年假正要借道游历一圈西伯利亚和欧洲,因为机票便宜就从当地转机。得知自己天真无邪的旅伴向我买了天价鹿茸酒,准备送给长辈当伴手礼,她打上门来退货。
故人重逢,我除了[最近过得怎么样],[没有7天无理由],[打轻一点儿]和[其实我们这里不卖野味]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擦了擦手:
“你呢,近况如何?”
“刚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奔现网恋。”
“你被骗钱了?”她猜测。
“不,”我说,“他偷我日记,我把他房子烧了。”
朋友感慨了一句正经人谁写日记。
我的这位朋友和我年龄相仿,年少时一腔热忱地入伍。我在搞校园霸凌(?)的时候,她被关在战-犯看守所顶罪。是一个凭自己的力量挣脱倒霉命运的,真正坚韧的人,出来后找到了有编制的医生工作。反观我从异能组织的继承人混成了小商贩。当然了,我家里是不会承认的。
他们对外说我是亚太青年女企业家,留学完自主创业去了(倒也没错),对内说毕业的时候我只(重音)拿了第二,还不如一个大龄辍学的私生子。想不到吧,学长,你在我们老中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你一个庶出拿什么和我这个嫡女比。
看到朋友过得不错,连打人都很有力气我也就放心了。她邀请我一起踏上欧亚大陆的旅程,正好她缺一个拎包小妹。
我没有说话。
沉默在我们之间发酵。
分别后,彼此际遇的代价,命运的南辕北辙,哪里又是几句话能够说清的。
“可是,晶子,”我轻声说,“我不能走回头路。”
言尽于此。
“你哥哥的事我听说了,”与谢野晶子道,“如果你要到横滨来的话,就提前通知我吧,我会把家里的储物间收拾出来给你睡。”
这是非常晶子特色的示好,我问包吃住吗,她说你不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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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为止。
广播里在用双语催促没有登机的旅客,我的名字听起来失真而尖锐,这些洋人从来搞不定中文的发音。所以我每认识一位外国友人,首先手把手扶贫教他们我名字的念法,可惜常常会以希望从来没教过告终——无论是友谊的小船破裂,希望他们忘了我罢;还是冥顽不灵,怎么都教不会。
我没有托运的行李,手上的机票也没有录入登机成功的系统,直到这一刻我仍然有反悔的余地,飞往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胆子大,到哪都是故乡。欢不欢迎是你身为主权国家的气度,翻不翻得过边境线是我作为偷渡客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