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机调成静音了,一直没听到。你怎么了?”
“钟汀,你能听见吗?”
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有点儿感冒。我妈病了,阑尾炎,现在在三院。”
他问了具体位置和病床号,告诉她别着急,他马上过来。
他果然来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医院了。
钟汀那时正在给她的初中同学打电话,同学在特需医疗部,她问今天有没有单人间可以空出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眼泪竟然毫无防备地滚了下来。光天化日之下,走道里来回有人走动,她毫无廉耻地抱住了他。他的外套挂在胳膊上,钟汀的脸贴在他的衬衫上,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
她想自己不是感冒了吗,怎么鼻子还是这么灵敏,在医院充斥的来苏水味里,她竟然闻到了他身上的青橘皮味道,是那种还未熟透的橘子,酸酸涩涩的,她家的沐浴露就这味儿,和五星级酒店洗漱品一样的味道。这个味道若有若无的,理应被浓重的来苏水味遮盖了,她却闻得清清楚楚,他刚刚洗过澡。钟汀不得不感叹,他洗澡真是快。
“有人看着呢。”路肖维本想拍拍她的头,不过那手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手从他的腰上拿开,“妈就在里面,我去趟洗手间。我说是你送我到医院的,记住了,千万别说串了。”
“你啊。”
钟汀是跑到洗手间的,来苏水味充斥在她的鼻腔,她突然有一阵想吐。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着,她不断地拿水去拍打自己的脸。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黑眼圈可真够大的,也不知道他刚才看见这张脸是什么心情。幸亏她没把眼泪淌在他的衬衫上,洗起来也够麻烦的。
丁女士当天上午就转到了特需病房,并没用她同学的关系,都是路肖维一手包办的。刚转了病房,一位四十多岁的护工大姐便来了,装扮很是干脆利落,力气看起来比钟教授还要大。路肖维在医院旁边的酒店里定了房间,亲自送钟教授去休息。她爸走之后,外卖员给她电话,让她去拿餐,三份,他连大姐那份都想到了。粥和小笼包,外卖的logo很是熟悉,最近的那家分店到这里也要将近一个小时。
钟汀虽然知道他能干,却不知道他这样能干。
她到底为什么会以为,没了她照顾,他就会过得不好呢?他上高中的时候,就自己在外边租房住,自理能力怎么会比别人差。他那时候有一台洗衣机专门用来洗鞋和袜子,鞋也不刷,直接套上洗衣袋放在洗衣缸里绞。她想这人怎么在生活上这样粗糙,恨不得把鞋从里面掏出来,给他刷一遍,不过到底忍住了,哪有十几岁的大姑娘上赶着给人刷鞋的,不过从那时起她就觉得他需要人照顾。后来,在她的心里,需要人照顾便改成了需要她照顾。
其实只是错觉罢了,他并非没有能力,只是不愿意在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上浪费任何时间罢了。
钟汀确实感冒了,吃药也不见好,但也没变坏,怕传染上家人,她每天带着个大口罩在医院陪床。对着她爸妈,戴口罩的理由变成了医院细菌多,出出进进难免感染上什么病毒,有备无患。钟教授纳罕女儿最近怎么变得如此草木皆兵,要是出入就有可能被感染,那医生护士可怎么办?这几天对女婿的脾气也不太好,开口竟然还带他妈的,莫非是怀孕了。自己老伴脾气虽好,可当年怀孕那会儿也够他受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还同老伴分享了一下,丁女士虽然觉得丈夫的论据并不算可靠,不过也不是完全的没道理。
钟汀并不知道自己父母想象力已经丰富到了这种地步。对于爸妈让自己回家休息的建议,她很干脆地拒绝了。也是奇怪,虽然感冒了,她的嗅觉却没丧失掉。
她确切地感受到了舅舅身上香水味道的变化。钟教授一直觉得这个小舅子乔张做致,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还总是喷香水。
自从丁黎和欧阳结婚后,钟教授对自己的小舅子愈发不满。一个男人成功了与发妻离婚在他看来就是罪过,一个年长的男人拿钱去诱惑一个年轻女人更称不上道德,如今因为出轨被离婚更应该受到众人的谴责。
因为丁黎和欧阳结婚这事儿,他一直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老友。欧阳清的父亲是他师专读书的朋友,这人比他还要耿介三分,毕业后被分配到一所普通中学教历史,因为不按应试教育的套路教学考试,教书多年也没评上职称。老友的女儿来N大读书,他自该照拂一二,如果不是他每周让欧阳来家吃饭,也碰不上丁黎,自然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不过他虽然对小舅子不满,也不能阻止他来看望自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