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夷渊从屋中离开的消息,即刻便有人回禀到了裴涿邂耳中。
他的视线从审问出的口供上移开:“可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随侍低头答:“门关上了,里面的说话声难以传出。”
裴涿邂面色黑沉下来,手中的狼嚎笔尖低落一滴浓浓的墨水,砸在了桌案上。
好啊,就这样让薛夷渊堂而皇之进了他夫人的内寝。
他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有什么其他?”
“薛统领走的时候面色如常,没什么可疑的动作,而后又亲自给夫人送了炭,怕夫人受了凉,现下夫人喝了药已经睡下,叶听在旁边照顾着。”
裴涿邂点了点头,将这些话都应了下来。
他用桌案上没了用处的宣纸将墨迹擦去,随手团起扔在一旁:“裴府出来的随侍现下如何?”
“中毒深些的有两人,伤了眼睛口鼻,眼睛保不住,肺气日后怕是要同痨病一般,剩下的人还需调养,好好养上一段时日,应当能恢复如初。”
那杀手用的毒不容小觑,没有多大的用量,便能让所有人都遭了毒手。
若非当时他处于逆风处,又因身上的伤连喝了许多日的祛毒汤药,如今怕是也要同那些随侍一般躺着养伤。
他翻阅手中口供,沉声吩咐:“重伤的两人,放了身契,依照规矩抚恤后再多给些房屋田契,日后总需得叫人在旁伺候才行,剩下的好好上伤,何时伤养好了再回府中当差。”
随侍尽数应了下来,但却没立刻退出去,而是试探着问:“您可要去看看夫人?”
裴涿邂晦暗的眸子似有些变化,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叹气一声:“让她先好好歇息罢。”
他此刻其实是有些不敢去见她的,似是有了些他说不上来的微妙变化,让他的偏执与执着难以提起,有的紧紧只是愧疚。
妘娘承受着生子之苦,亦是正受着罪,此事此刻她无论是提出什么要求,他都没有理由拒绝,更不忍心拒绝。
可偏偏,她提出的要求是离开,她就在自己面前冷静而决然地如此道,好似在告诉他,他身边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值得她留恋,亦是在谴责他,孩子的事明明是他欠她的,为何还不答应她的要求。
裴涿邂陷入此中难以挣脱,只能用公务将这些事都压下去。
成佛寺的事已传到了皇帝耳中,原本只是烧山时,皇帝还想追责他擅自违逆圣旨来成佛寺的过错,但如今成佛寺中出了叛党逆党,皇帝也没心思在处置他,只命他赶紧将这些事查清,将该缉拿之人尽数追回,不叫那些有异心之人再寻可乘之机。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裴涿邂叫人安排,去见了如今被看管起来的臧择。
修习佛法之人,即便是处于陋室、屠刀抵颈,也仍旧能念出普度众生的佛经来,裴涿邂靠近时,他似有所感,稍稍侧眸看向他,双手合十:“阿弥佗佛,裴大人。”
裴涿邂踏入屋中,坐在他身后的扶手椅上:“你可知晓我为何来见你?”
臧择跪坐在蒲团上,双眸再次合上:“未曾想过。”
裴涿邂挑眉不言,静静等着他的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