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在包袱上的手不自觉又攥紧了些,薛卿仪勉强牵动嘴角,“女儿只是怕脏了国公爷的眼。”
薛鸣英将她的紧张和害怕都看在眼里,直觉告诉他包袱里确实装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但他更在乎的是,“你怎么不叫爹爹了?”
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爹爹,同他亲昵得很,怎的这会儿又叫回了国公爷?
薛鸣英本来不在乎这个称呼,但在听过那声爹爹后,他现在有一种被推开、被冷落的滋味。
明明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却像是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薛卿仪怎么也没想到薛鸣英会问这个,现在没有其他人,他不必再装慈父,这是演上瘾了?
于是她低下头,沙哑着声音答道:“女儿不敢。”
话间,她悄悄抬眸去看薛鸣英,只见他神情温和,十分耐心地开口:“现在不敢,那刚才为什么又敢?”
语气轻缓,就像是在哄着她。
薛卿仪有一瞬间的失神,从前薛鸣英待她总是极有耐心,她哭闹也好,犯错也罢,薛鸣英都会像这样跟她好好沟通,找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可是薛月娆回到镇国公府后,薛鸣英对她的耐心就逐渐没了,每回她被薛月娆泼脏水,站出来说出实情,薛鸣英都认为是她娇纵不懂事,想把薛月娆赶出去。
久而久之,她也就对薛鸣英这个父亲不再抱有希望。
在他冷心无情把她送进青楼的那一刻,他们的父女情就彻底断了。
现在薛鸣英想做回慈父,她不介意提醒他:“三年前,父亲当众褫夺我的薛姓,说从此以后没有我这个女儿。”
原以为过了三年,她再提起这件事不会有波澜,可在出口的一瞬间,还是不争气地哽咽住了。
说到最后,薛卿仪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快听不清。
泪水漫出酸涩的眼眶,她别开脸,避开薛鸣英伸过来的手,喑哑道:“方才是我失了规矩,还请国公爷责罚。”
见她如此,薛鸣英心如刀绞,“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女儿。”
薛鸣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期待得到她的回应,然而她只是低下头,说了句:“我累了。”
当年她被官府从流寇手里救出,旁人说她失了清白就该浸猪笼沉塘,那时她无比希望薛鸣英能站出来说这句话,可是他没有。
迟来的维护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她惨白没有一丝生气的脸,薛鸣英这才想起她身上的伤,刚刚折腾一番,肯定累着了。
他们之间不急于这一时,日后有的是机会把话说清,回到从前。
薛鸣英转头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他一心想着让薛卿仪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完全忘了包袱的事。
这倒是让薛卿仪悬着的心归位,她把包袱放在身下,免得薛鸣英看见再问。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在国公府正门,薛鸣英再次蹲在她面前,说背她进去。
秦氏要是看见了,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那场面光是想想都很痛快,但她还是要先拒绝薛鸣英,“让献春和竹秋扶我就好,不然夫人看见了,会生国公爷的气。”
当年薛鸣英是被迫娶的秦氏,在外人面前,他是心疼妻子的好夫君,给足秦氏体面,但在人后,他对秦氏只有冷淡和厌恶。
只因他和秦氏的姻缘,是秦氏主动求来的。
那时薛鸣英为了心上人要和祖母断绝母子关系,旁人都道他昏了头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抛弃生养自己的母亲。
那些原本想和薛家结秦晋之好的人纷纷打消了念头,就怕自己女儿嫁到薛家受委屈,偏偏秦氏不怕,执意要嫁给薛鸣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