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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碗和鲁石匠坐在山洞门口的棚子下面捶打树皮,何穗穗姐妹俩在那裹松油缠火把,其他的人三三两两的,都是有活儿在手里,小一些的孩子们则蹲在一头玩耍,过家家。
何荆元睡到下午才起来,脚步都是虚浮的,吃了饭摇摇晃晃竟然要去做织布机。
这叫顾四厢好生嫌弃,见他一连锯坏了好几块好板子,心疼得要命,也不怕淋雨,急急忙忙从树屋前跑来拦下他,“你现在倒是急起来了?早些时候作甚去?可别在这里糟蹋板子了,回去躺着吧,明儿再说。”
顾小碗方才已经劝阻过了,但是何荆元那酒意未退,打了鸡血一般就是一定要做个织布机出来。
而现在她身旁的何麦香听到她娘的话,忍不住低声和她姐姐说道:“娘咋可惜那板子?我还以为她担心爹锯着手指呢!”
何穗穗嫁了人,也是奇怪,成了婚后就像是一下成熟稳重了许多,听了她妹妹的话,颇有些责备,“别乱说,小心一语成谶。”
只是几乎是何穗穗话音才落,就忽然听得她爹娘同时叫起来,几双眼睛本能转过去瞧,只见何荆元已经扔了锯子,右手紧捏着左手的食指,指缝间满是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来。
这下不只是她,顾小碗和鲁石匠都惊呆了,瞠目结舌,虽然知道与何麦香无关,但还是忍不住齐齐朝何麦香瞧去。
那边顾四厢又气又急,“叫你停手偏不听,这下可好了?”一面急得到处找蜘蛛网。
没得蒿草时候,都是在到处找蜘蛛网来覆盖在伤口上,试图以此来止血。
好用是好用,但也有感染的风险,但这不在当下考虑的范围里,因此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最终顾小碗还是跑去阿拾的屋子里找了药来,顾四厢一边包扎还一边责备。
至于何麦香,现在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一面又担忧地频繁看朝她姐何穗穗与顾小碗鲁石匠,就怕他们将自己方才那话说到她娘跟前去。
不然,就算与自己真无关,是爹酒醉未醒自己伤的,肯定也要责备自己几句。她冤枉啊!
好在没人提,她方松了一口气,回头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地和顾小碗说:“小姨,你说这肯定是巧合吧?我要真说什么就会发生了,我早就被大家供奉在庙里头了,到时候你们也能跟着我享福,不用过这等苦日子呢!”
“当然是巧合。”顾小碗没想到这都晚上了,她还在纠结这个事儿。
得了这话,何麦香放心了许多。但仍旧是绕不开这话题,“可见从前这样的例子也很多,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一语成谶这个词了,你说对不对?”
“对。”顾小碗还在捶打树皮,准备将面前这一堆解决完就洗漱上树屋休息去了。
何麦香十分热情地帮她翻着树皮,等顾小碗这捶打完了,收拾好,两人又一同去洗漱,方一起上树屋。
她让开身,示意顾小碗先上,又因没有点灯,只凭着隔壁顾三草他们这树屋里的微黄灯火照亮,便关心道:“小姨,你仔细些,这黑灯瞎火的,你别扭了脚。”
顾小碗正要应声,忽那左脚不知为何,分明都踩在了楼梯上,但却滑了去,她一手紧抓扶手,一面拼命稳住身体,结果那后果便是她脚下传来喀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她和何麦香当时都惊呆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脚踝出疼得她眼泪花都迸放出来了。
何麦香完全傻了眼,她只是好心关忧,随口一说,何况这样的话往日自己也没少说,咋就这样了?“怎怎么样了小小小小姨?”她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扶顾小碗。
顾小碗疼得满脸的眼泪花,感觉到她伸过来的手,本能地吓得缩回去,“你别碰我……”说完后又怕何麦香伤心,连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敢随意动,你先去点灯来,我自己看看。”随后顺着身后的扶手,慢慢地蹲下来,坐在楼梯上。
何麦香闻言,忙下楼去山洞门口取了灯盏来,点燃后匆忙过来。
她俩这里的动静,很快又惊动了顾四厢跟顾三草,听得顾小碗扭伤了脚,也十分诧异,“这树屋都建好了这么久,闭着眼睛都不会踩空,你倒是奇怪了。”
又心疼她,去给扶着先到顾三草的树屋来,今晚便叫她与顾三草一起睡了。
毕竟她这脚都扭伤了,也不好继续怕那么多楼梯了。
顾三草这里给她擦了些药油,看着还是红肿得很,不免是担心,也挂念在阿拾来,“咱离了阿拾,果然是不行的,只是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又见顾小碗伤的仍旧是脚,“你也是多灾多难,不知道这两年犯了哪一门太岁煞星,叫你这样难过,伤的还全是这脚,改明儿咱们去不平那里拜一拜菩萨。”
顾小碗并没有拒绝,而且现在疼,也不想说话,就躺在那床上,只盼望着这药油擦下去了,明天能松缓些。
不过到半夜里,就听到了胡杨的叫声,一向机敏警惕的东门铁匠忙穿衣裳起来瞧,只恐是有野兽闯进来,却见着是三个风尘仆仆的人影。
一时高兴不已,担忧也一扫而尽,“原是你们。”当然也很诧异,算着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才到肥头县,怎么就回来了。
如此自然是要问。
阿拾三人没日没夜赶回来,都是满身疲惫,一边与他说肥头县和凤阳城的时疫,一面坐在山洞外面的棚子下休息。
得了这话,东门铁匠一脸沉重,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如此说来,咱们近来都是出不得这大山了?”就以往那些个书史里记载的,出现了这样的时疫,没一个一年半载的,哪个还敢去那等地方?不然少不得是要丢半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