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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她亲手抄录的经书没有问题,但是万寿图的丝线那都是用药水泡过的。
端妃晓得太后为人谨慎,只一幅寿字图,还不至于叫她如珠如宝放在寝殿。
可要是小儿子送的,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在绣制的时候,特意嵌了那枚长命锁,叫太后躺在床上,便能睹物思人。
春寒料峭,殿中烧着炭盆,暖气一烘、毒气扩散——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物,对身体康健者,丝毫没有影响,所以不怕查。
但若是本身就有疾病,再加上体弱……久处其间,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太后年纪大了,少受两年罪,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不是一直都很想念自已的小儿子吗?
母子早些相聚,多好?
殿中。
皇帝听着太后断断续续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情,想起自已小时候,那个下雨天,皇额娘抱着隆科多。
心头满是屈辱。
又想起世兰说前世太后临死都只想见小儿子,还对自已恶语诅咒。
母子即将阴阳两隔,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伤感。
皇帝等着太后说出那些意料中的话。
太后意识稍稍恢复些,可到底身子太虚,连眼睛也只能眯起一条缝,她握着皇帝的手,小声道:
“是额娘对不起你……”
不该是自已终将落得“六亲不认、骨肉分离”的下场吗?
怎么变成道歉了?
皇帝以为自已听错了,可太后完完整整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额娘对不起你……”
皇帝眼神闪过一丝动容,又立刻意识到皇额娘这是病糊涂了,将自已当成了老十四。
“额娘不该那么偏心老十四,忽视你……皇阿玛斥责你了……前些天你病着、我想去看你……”
太后一时过去、一时现在,听着糊涂至极,却唤了一声皇帝的乳名,十分清醒。
皇帝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他想唤一声“皇额娘”,喉间似被什么哽住。
“都怪额娘……要不是额娘,你们兄弟也不会反目……老十四也不会去帮别人,与你这个亲哥哥为敌……”
“……这辈子已经没法补偿……你不要怪额娘……”
眼泪在鼻梁处汇集,太后另一只手覆上来,她说了一句什么,皇帝脑子里好似被闪电击中。
“皇。”皇帝喉结滚动,将翻涌的情绪咽下,“皇额娘,您说什么?”
“额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皇帝俯身去听。
“……没有好好、哄过你……”
“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
太后的手虚虚抬起来、缓缓落下去,那般轻柔的、跨越时空,落在幼时皇帝的背上。
母亲的歌谣还没唱完,儿子已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