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昌王固然爱耍阴谋诡计,但终究说来,如果不是他强行留了谢桐一个人在宫中,又百密一疏地染上了疫疾,令得安昌王洋洋得意大举反旗,谢桐就不需要跋涉千里来到曲田,还忧思过度,难以安眠。
他怎么舍得谢桐遭受这些磋磨?
如若可以,闻端甚至希望谢桐永远都能无忧无虑的,不必烦恼什么权势、什么朝堂党争、什么天下。
“然后呢?”良久后,闻端又问。
灰袍人说:“我们府上的人赶到,将实情告知,圣上这才心神安定下来,只是仍显疲倦。”
闻端垂眸,手指又抚上置于桌案边上的信件。
那些都是谢桐这段时日送来的信,每一封,闻端读完后,都会重新叠好放入信封中,并常常取出来观看。
指尖碰上雪白的信纸,回想起这趟离京之前,谢桐将自己关在寝殿中闭门不出,无论他怎么哄都不愿意出来见一面的模样,闻端不禁失笑。
现今又被吓了一遭,那与雪球儿性格相仿的人,心中不知气恼成了什么样。
等捉拿反贼后,想要把人哄好,恐要花上好一番精力了。
闻端心中这样想道,要拆信的动作一顿,收回手来,转而从抽屉中取了另一样东西出来。
鸽子蛋大小的和田玉置于掌心中央,玉色温润晶莹,数条绯红色潜入其中,如同池中锦鲤一般。
闻端另一手拿了刻刀,开始往已逐渐成形的玉上细细雕琢。
还好很快就可以再见面,这一个多月的相思之苦,终是候来了缓解之日。
*
第二日午后,安昌王集整军队,分成数支小队从不同方向渡过护城河,率先对谢桐的营地发起进攻。
谢桐似是反应不及,营中兵力散乱,被安昌王带兵冲击,仓皇下往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安昌王骑在马上,遥遥望见最中央的主帐里,谢桐一身棉白长袍神色慌张地跑出来,连墨发都只用绸带松松系了,竟像是才刚刚睡醒,眼尾都是红的,神色倦怠。
谢桐的身影一出主账,就骑上马往北向逃去。
安昌王见状,大喜过望,赶忙命周遭的军队随他追击谢桐。
好,好!果然昨夜的计策有用!
谢桐竟然为了“染疫而死”的闻端伤心不已,在这打仗的关键时候,日头高悬了,还赖在主帐中睡觉。
若是拿下谢桐的项上人头,这大殷朝的天子之位,必定就唾手可得了!
到那时,史书上的功过得失,还不是皆由胜利者书写?
安昌王拍马追赶谢桐数十里,一直到绕进了一处山体中。山里道路狭窄,队伍不得已被拉得极长。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眼睁睁看着谢桐一甩缰绳,钻进旁里的林子中,就此失去了踪影。
安昌王立即命人分开,往四个方向搜罗谢桐的踪迹。
才行动了不到半柱香功夫,安昌王正渐起疑心,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炸响,惊惶回头,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密林中现出了无数穿着软甲的陌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