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桐便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灯火下,渐渐清晰的人影轮廓映照在殿门上,越来越近,最后停步在门后。
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里面的人没有立即伸手开门,而是同谢桐一样,静静地站了片刻。
隔着一扇薄薄的殿门,两人一内一外对立站着,谢桐凝视门上的人影,恍惚间,想起些许相似的记忆。
他与闻端,从前仿佛也有过这样隔门而立的时候。
那时西南疫灾严重,曲田城中藏有反贼的消息堪堪传来,闻端执意亲自去西南查明真相,临别前,谢桐就是坐在殿中,任凭心中酸涩难言,也不愿意打开门与他话别。
只是那时,谢桐在殿内,闻端在殿外。
而今时今日,情景逆转,心境迥异。
“圣上回得晚了,”闻端的嗓音从门内传来,温和中含着笑意:“连门也不敢进了么?”
谢桐沉默了一瞬,垂落的长睫颤了颤,还是轻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门,迈入殿中。
闻端果然在门后等着他。
御书房点着数盏宫灯,书案旁红烛燃燃,靠窗的矮榻中间小几上,放着几道清淡可口的小菜,皆是谢桐喜欢的口味。
这段时间来,他便是时常在这张矮榻上与闻端对坐用膳。
书房内,闻端穿着一袭深青色常服,长发用墨玉簪别起,看向进门的谢桐时,一双眸子仍是神色平和专注,似是全然不知晓刑部发生的事情一样。
谢桐顿了顿,一时之间,要出口的话语竟卡在了喉中。
他与闻端对视片刻,没等谢桐再说话,闻端率先皱了下眉,目光下落,问:“圣上的手怎么了?”
谢桐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右手上在行宫里受的伤,仅仅是被罗太监用帕子包扎了一下,并未做其他处理。
而此刻,那掌心的血迹已将白帕染得斑驳,沿着掌纹滑落的鲜血甚至已凝成了细小的血块。
谢桐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还没下一步动作,腕间就被闻端抓住了。
闻端的眉心紧紧拧着,沉声道:“是在何处伤的?”
“宫人也没去寻御医,给你包扎?”
“……是朕自己不小心,”谢桐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低说:“与他们没关系。”
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别叫御医来,朕现在不想见外人。”
闻端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将人带到矮榻边,让谢桐坐下,然后自己出了殿。
半盏茶功夫后,闻端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治外伤的纱布、药粉等物。
谢桐看着闻端在自己面前停步,俯过身来,将他的右手拿出来搁放在膝上,再仔细地把掌心里残留的木刺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这是个细致活,闻端却做得极其专注,力道也很轻,没有半点不耐。
谢桐凝视着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容,从闻端长而直的睫、高挺的鼻梁,再到薄薄的唇,目光一一从其上掠过,最后落在整齐交掩的领口处。
谢桐盯着闻端的领口,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那副伤痕累累的胸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