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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这就是他跟剑仙的差距吗?孟琅心中似有所动,却无法明白。他困惑地望着剑仙。后者审视了一会斫雪剑,对他说:“你,是个好主人。这剑落在你手里,很好。”
他将剑放在孟琅手心,说:“那一招,送你了。”
“你这是爱屋及乌啊。”归一不平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拿剑了呢。”
“诛魔之战后,我已无用武之地了。”
“胡扯。”归一冷哼一声,“当今天下,有谁能受诛魔一剑?你要真出山,我能跟威灵他们用轿子把你抬去羽化岛!”
“魔尊已死,此剑不过徒有虚名,剑仙,亦是虚名。”
“羽化岛上那帮傻子。。。。。。”归一嘀嘀咕咕,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忙对剑仙道,“你以后再不来了?你可是跟我约定过,要是我下棋赢了你,就把那东西送我的。”
剑仙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从宽大的麻衣袖子里掏出一卷书,看样子,似乎是要直接给归一。
“不,不不。”归一突然觉得不对,他拧眉紧盯着剑仙,摇头道,“还是等你云游回来再把这东西给我吧。”
“我要去很久。”
“能有多久?几十年?几百年?一瞬间便过去了。到时候,咱们再下一局——剑仙大人,您不会真再不跟我下棋了吧?”
“那便下最后一局。”剑仙说完,便走了。归一目送他消失在天际,神情十分凝重。他心中有种极其不祥的感觉,然而这位的命,他是看不破的。。。。。。
“你运气真好啊。”他忽然气呼呼地对孟琅说,“得顾念言一剑——多少人一辈子也求不来。你怕是看不出,方才那一剑中的诸多破绽已被他补齐,人为之迹尽化天然,至于那一丝剑意——唉,你怕是过上十年也参不透。你真是捡到宝了!怎么这把剑偏偏落在你手里?”
孟琅说:“这是我高祖父从一个樵夫手里买来的。”
归一愕然:“樵夫?樵夫?符鬼易逢机的剑,最后竟会落到一个樵夫手中?唉,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这位符鬼易逢机,便是斫雪原先的主人吗?”孟琅好奇地问,“他与剑仙大人是何关系?”
“。。。。。。”归一沉吟片刻,说,“挚友。”
“那位没有成神吗?”
归一嘲讽地说:“都入了魔,如何能成神?”他见孟琅神色茫然,不禁轻蔑地说:“几百年过去了,你们就忘了。罢了,这把剑给你,也是好事一桩。总好过让他自己拿着。。。。。。”
归一似乎陷入了沉思。孟琅等了许久,小心地问:“仙人?”
“。。。。。。我是什么都不会教你的。”归一突然说,“无论如何,你都别指望从我这里学到一点东西。”
他径直回去了,手里还捏着那半块茶酥。
孟琅并不沮丧,他看了眼斫雪,心情欢快。他手腕微动,又练起剑招来。
日升月落,花开花谢,风去风来,云卷云舒,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孟琅终于悟透了顾念言的剑。当他完美地复刻出那一剑时,他忽然觉得身体中有什么砰然破碎,好像一道无形的壁垒被打破了。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充盈之感灌彻孟琅全身。屋内,归一意有所动,他推开门,惊愕地望着孟琅——他周遭灵气流转,自然,并非飞升,可灵气入体,就是成仙的先兆啊!
归一惊骇地想,无人引导,无人教授,凭借一己之力灵气入体。。。。。。莫非修道之路还未断绝吗?
不,不,他早在许多年前就算出了结局——往后世上将不会再有神仙,成仙之路,早就断了!
可他真的算对了吗?归一心思急转,几乎有恐慌之感。他一生研究天道,奇门遁甲八卦卜蓍无所不通,虽不敢说勘破天机,也自诩可先知先觉。然而,此刻,他坚信不疑的道理出现了变数。
此子心怀仇恨,执念深重,分明不可以成仙,却又自悟了灵气入体。。。。。。难道,剑仙大人当时已经看出了什么?归一忽然想到,怎么斫雪剑偏偏落在这人手里,又怎么偏偏他要上山,又怎么他上山那天,正好是他喊剑仙大人对弈的日子?
当时他不曾察觉,如今细想,不觉悚然。
世上怎会有如此之巧的事?莫非,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吗?然而,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又能干什么呢?他的寿数已经快到了。。。。。。
孟琅惊讶地望着这些流转在身边的灵气。他感到自己有了一种奇异的变化。他的感官空前敏锐,精力空前充沛。他欣喜地耍了几个剑花,高兴地对归一说:“仙人,我是不是成仙了?”
“离成仙还远得很呢!”归一眉头紧蹙。他一言不发,久久盯着孟琅,那样子很快就让孟琅陷入不安之中。他拘谨地站在归一面前,用目光询问着他。
“你,下山吧。”归一忽然说,“你在山上呆了五十年了,该下山了。”
孟琅大吃一惊:“五十年?可是我还跟上山时一样——”
“山中日月长,人间怎可相比?”归一叹道,“走吧。你现在已经可以复仇了。”
孟琅无比震惊。他提着剑呆呆地站了会,转身便往山下跑。跑了几步,回来给归一行了个礼,便又往山下赶去,没一会人就不见了。
归一原本不打算告诉孟琅他已经在山上呆了五十年,因为他算出孟琅最终会死在山下。可他到底不能说服自己把这小子留在山上。这小子灵气入体肯定是他出于私心跟剑仙打赌的缘故。要让这小子继续留在山上,就是乱了天道。
他不会算错的,一切早已注定,这小子终究是要下山,要复仇,要死去的。这是他的命。但归一仍觉得有些痛心,兴许是因为他以后喝不到那么好喝的茶,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绿茶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