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路乃连国将军,因常戴狼面,赐封号当路君。仙鹤王和齐成武俱折于此人之手,鹤州人至今仍然讳言,视当路为不祥,逢年过节,亦有射狼之俗。因当路后来谋逆,连国不仅不禁其俗,反而倍加发扬。当路所率军队,亦戴狼面,由玄铁所制,号为黑狼军。
难怪公主殿下看到阿块的面具时会那样愤怒,孟琅想,这完全是个误会。
孟琅觉得齐成武有点像阿块,但他死在古战场,不死在冰天雪地里。可仔细一想,究竟什么人会死在数千里之外的两杈子山或劳山呢?那都是仙鹤国境之外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这几个男人的话,玉碗公主还认识谁呢?仙鹤国的王公贵族那么多,要一一弄清楚他们的去向可不容易。尽管卷帙浩繁,孟琅却下定决心得找出点什么来。他一心一意要弄清楚阿块的身份,但阿块好像很快就已经丧失了耐心。当他在旅舍看那些老旧的史书札记又或者传奇话本时,阿块就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忽然,他说:“要真找不到头,咱们就逃跑吧。”
“不行。”孟琅不假思索地说,“师傅肯定会找到我们的。”
“我能杀了他吗?”阿块厌恶地说。
孟琅苦笑:“他是我师傅。”
“我知道。”阿块怏怏道,“我要杀了他,你肯定会有麻烦。”
“别这么说,我肯定能帮你找到头。”
“就算找到了,我也只能活半年了。”阿块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猛地直起身,叫道,“半年,这么少!他算老几?凭什么决定我活多久?”
孟琅心里也闷闷的。阿块兀自生了会气,突然对他说:“我们出去玩吧!我不想找头了,反正找不到!”
现在时间十分紧张,孟琅本该反对,可他却同意了。他心里很乱:要是真的找不到头该怎么办?那样,阿块就彻底死了,魂飞魄散,什么也不剩。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竟然觉得害怕。反正现在事情也没有进展,与其在旅舍胡思乱想,他还不如和阿块出去走走。
至于阿块,他在踏出门的瞬间就不再觉得烦闷。其实他相当讨厌孟琅这段时间为了找头成天忙东忙西,和他说话的时间都少了。他抓着孟琅的手大步跑出去,金色的阳光倾泻在他脸上,喧闹的人声传来,盖过了未来惨淡的前景。
第189章冲动
万年现在正是好玩的时候。和鹤城不同,这里富商云集,豪侈之事,习以为常,游乐之举,更成风俗。每逢夏时,尤其热闹。一是“赛虫”,即斗蛐蛐,二是“赛船”。万年人喜欢赏荷、采莲、游湖,这就少不了船,富者在船上建楼,饰以雕梁画栋,请美人抚琴奏乐,无事者常在湖边观船,品评高下。
郡中凡有书者,必在这时候将家中藏书尽数翻出,挑拣最精美的晒在前院中,还要请人来观赏,寺庙道观乃至官府也会参与,书最古最多最好者可赐官印精本一套,这就是“赛书”。
“赛书”之外,还有“赛武”。即在城中心那棵三百岁的老紫薇树下搭起擂台,无论老少男女都可上台守擂,要是能连守七天,就能得到搭擂者的奖赏。据说,有一年守擂成功的人,得到的奖赏可是迎娶某家小姐!
到了八月十五,百船云集湖中,宴饮不绝,这一夜的重点不在看月,而在于哪家的船最高、最大、最好,哪家船上的人最多、最旺、最兴盛,哪家的乐班子美,哪家的食物精,最豪奢者,足可令人谈论一年。这便是“五赛”中的最后一赛,“赛月”。虽说是赛月,其实不过是借赛月之名赛自己的家力罢了。
孟琅他们来得巧,不仅赶上“五赛”,还赶上了皇帝藏经。原来今年初卫国给朝廷献了一部经书,据说是宏元仙尊遗作。皇帝大悦,不仅赐给卫国黄金万两,还给了他们一位公主。不久前,宫中起了火灾,经书险些被烧,朝廷于是决定将这部经书搬到万年郡的天星楼里。
天星楼原本是仙鹤王室藏星书的地方,久已废弃,七年前曾遭火灾,鹤州刺史便打算推了它建神庙,没想到却在地下挖出了许多珍本书画,于是便又将这座楼重新修起来。时人笑称天星楼是浴火重生,朝廷选择将经书藏在这里,也是颇有深意。
不管怎样,此时万年郡躬逢盛事,热闹空前,的确值得一玩。可孟琅没有这个心情,他被阿块拉着在人群中穿来穿去,颇感焦躁。当他注意到人们惊恐地避开脸上有疤的阿块时,这种焦躁变成了愤怒。他随手抓起一个摊子上的幕离,扣到阿块脑袋上,扔下银子,抓着阿块大步离开了。
阿块按着头上的幕离,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遮脸的东西。”孟琅闷声闷气地说,心里很不舒服,好像被一颗一颗的小石子硌着。
阿块忽然明白了,他问:“是因为我的脸吗?”
“没有。”孟琅否认道,“你的脸很好。”
“真的吗?”阿块开心地笑起来,“我长得好看吗?”
“很好看。”孟琅不假思索地说。
阿块好奇地问:“那我长什么样?”
孟琅想了想,说:“眉毛黑黑的,鼻子直直的,长得很帅气,你活着时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
阿块有些沾沾自喜,又问,“你以前有很多姑娘喜欢吗?”
“应该吧。我以前在廣野是世家的公子,有点名气。”
“哦。”阿块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又问,“那你长得也很好看了?”
“容貌端正而已。”孟琅笑道,“不用担心,我比不过你。”
这没有安慰到阿块。他依旧怏怏不乐的,好一会,他嘟哝道:“我要是看得见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