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潇湘害怕她未来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有一日成为走一步喘三口气儿的废人,出门不是坐车便是坐轿,她便失去了与全世界抗争的资本与力气了。
此时回忆起百里忘川临行前那番话,她还以为百里忘川所说的,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弱是假的,如今才知道,是真的。
看着安潇湘若有所思的模样沉静着,刘言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黑衣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姐姐?”
安潇湘看着担忧之意溢出神情的刘言,却很实在地道,“这便要看你姐姐愿不愿意配合我们了,若她老实交代,写了字据,按了手印,交代了幕后指使,我自然会对她从轻发落。”
春香能认出她,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据安柚儿与橙子所言,她从前便于春香有过纠葛,并且闹得挺不愉快,还将她送入了牢中。
她也不清楚那时是如何与春香见的面,说的话,做的又是什么事,尽是听身边人的口口相传。
但如今,只要春香供出胡明,她便说到做到,既往不究。
翌日,安柚儿果不其然来了,要救下春香,“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动她吗?”
“我的确答应过你,不会要她的命,”安潇湘耸了耸肩,“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我不过是将她交给官府处置罢了,难道这很不合理吗?”
安柚儿眉头紧蹙,激动地险些整个人捂着大肚子便要从轮椅上滑下来了,好在那可什豕稳稳将她搀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安潇湘,有偏头看着愈渐光亮的天色,“你将她交给官府,不就是要她的命吗?”
安潇湘只感觉很不可理喻,“她做着这样的事,可不就是要我的命吗?”
究竟是什么,让安柚儿三番两次地为春香辩解,她都不明白春香哪点受安柚儿的欣赏,生的人模人样,做的尽是些混账事。
春香会被当做犯人一般,戴着镣铐游街过市,受到百姓们的鸡蛋烂菜叶洗礼,然后上至邢台,等待官府审判,届时的她必然是狼狈的。
安潇湘昨夜便差人去官府报了案,想必它们听闻了黑衣大人的名头,此时是早已坐在了邢台上,等待着这位大名鼎鼎的大人物的到来。
见安潇湘心意已决,安柚儿也心知此事无力回天,主要是春香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安潇湘原谅又原谅,如今实在是忍无可忍,便要一个公平,她不要什么胜败,她只要一个公正。
快乐水研发而出,安潇湘早已料到各大茶坊会眼红,隔壁好几个茶坊争先推出了味道差远了的黄果甜水,唯有明香茶坊按兵不动,她便猜到,明香茶坊野心之大,若要效仿便要一模一样。
可惜她根本没什么研制单子,一切都记在她的脑子里,而春香盗走的,不过是她众多失败品中较为接近成功的一个。
明香茶坊与安柚茶坊的争斗已到了尾声,而这一日,也正是决胜负的日子,看着落后一大截的数目,商会便派人来“行使正义”,催促胡明赶快麻溜地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这也是加入商会的好处之一,商会公正,知道是非对错,也由不得他辩解,直接便赶人,“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胡明公子这是想赖账?为天下人耻笑?”
胡明得罪不起商会,也没有脸皮子在面对这般多的百姓时出尔反尔,离开了懿城,在别处却仍有翻身的机会,但在懿城扎根多年,落得这般下场,也未能混出个出人头地的人样,才是最难以接受的。
迫于商会压力,胡明父子遣散了众多伙计,收拾了行李上了马车,便准备去最近的思城或乌城,重头来过。
他们站在明香茶坊的门前,背脊却挺得很直,将当日的战帖撕下,收入了行囊之中,又回头看着那生意繁盛一如当初的安柚茶坊,心生不甘。
此时,春香被一众安家兵围着压了出来,她精致的容颜之上尽然疲然,显是一夜未眠,高挑的身段被身后的人毫无怜香惜玉地推搡着。她瞧见了胡明父子,似在逆流中瞧见了一根浮木一般,向它们投去了希翼的目光。
胡明冷眼一扫,便转身离开了,而胡父仅是叹了口气,也随着胡明离开,几人仅是一个眼神的短暂交涉,便如同素不相识的行人一般,擦肩而过。
春香的目光又瞬间暗淡,她看着胡明与胡父的马车渐渐行远,才又收回了视线,目色呆滞而空洞地垂着头,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是不是后悔了?你从始至终、彻彻底底就是一颗棋子,被利用了。”安潇湘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毫不遮掩的嘲弄。
本以为,这一回当真可以让明香茶坊再无翻身之日,怎料春香的嘴这般严实,审了一整夜愣是什么都没说,还连着两回勾引守卫险些逃走。
安潇湘又慢慢走近,隔着安家守卫对春香叹息,“也不晓得他胡明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守口如瓶,可惜你将他们放在心里头,他们可没将你当成个人看。”
说实在的,安潇湘厌恶春香是因为她老与自己对着干,厌恶的同时又有些欣赏她的勇气与毅力,以及这坚韧不移、能屈能伸的态度,该服软的时候低声下气地下跪,自身又能豁得出去,狠下心连跳脱衣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可惜就是跟错了人,若在她身边,春香也是不错的伙伴。
想着,安潇湘又是一声叹息,而隔着安家守卫,瞧不清春香的脸色,却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声音,“成王败寇罢了,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
成王败寇。。。安潇湘觉得春香很可怜也很可笑,人胡明从头到尾都没将她当成个东西,最后还将她当成背黑锅的,将她抛下。
眼见便要到邢台了,安潇湘心念微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老实交代,我们便掉头回去。”
安潇湘扪心自问已对春香极为仁慈了,她素来何事都从轻发落,不喜闹出人命,但春香三番两次的与她来回周旋,当真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刘言与安柚儿便在不远处观礼,紧张地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