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贺拔岳起身应命,继而建议道:“大都督,我军此前受制于时势、受制于朝廷禁令,无法要向河北扩张。既然卫将军已经打开局面,脱困而出,我们又腾出手来了,尽早要与杜洛周决一死战、迟早要与当地博弈,此时当加大加河北各方势力的情报收集,以免日后忙中出错。”“
“何须日后?”尔朱世隆霍然起身,向尔朱荣拱手道:“大都督,末将愿领一支人马东出飞狐陉,定将杜洛周贼子首级提来。”
尔朱荣因为比铁憨憨更憨的卫铉的缘故,此刻特别讨厌家里一帮子铁憨憨,一听这家伙犯痴,火气一下子就从心底涌了上来。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无明业火,起身就想打尔朱世隆出气。
贺拔岳见势不妙,连忙接下话头:“世隆将军稍安勿躁,我军连番作战,军队厌战;恒州和汾州又不太平,当务之急是恢复民生、养精蓄锐、囤积粮草物资,而不是贸然卷入异常复杂的战争泥淖。至于杜洛周,他是一个异常关键的棋子,于我军有大用,还不能败、不能死。”
尔朱世隆犹自尔朱荣要拿自己泄火,也不知贺拔岳拯救了自己一把,他只顾着顺话来考虑问题:其实卫铉以前就说过类似的话,他当然知道杜洛周的存在,能够让他们光明正大进军河北,如果两支叛军都没了,他们哪有理由向那边扩张?可问题是他也想打仗立功啊!
想到这里,尔朱世隆情不自禁的看了尔朱荣一眼,却发现对方正怒火熊熊的瞪着自己,吓得他立时坐了下来,然后挺直腰标的眼观鼻、鼻观心。
那装模作样的样子,让尔朱荣看得更气。
“大都督,我去烹饪菜肴。”尔朱世隆被尔朱荣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丢下这么一句话后,立刻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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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州高阳郡清苑县四周除广阔良田,便是一座座低缓起伏的丘陵,丘陵上分布着大片森林,小的数百亩、大的百多顷,就像一颗颗美丽的翡翠镶嵌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之上。但是清苑县百姓和高阳另外八县一样,他们早在鲜于修礼霍乱地方之时,便纷纷逃往南方的河间郡。到了夜里,荒无人烟一座座小城和村庄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但是章武王元融军的进驻,以及葛荣军的大举来犯,使清苑县多了一抹人气、以及死气。两军每天都在打仗,可他们始终处难分难解的胶着状态。
葛荣听任祥建议,用广阳王元深的首级激怒元融。元融的的确确被激怒了,可元深的首级却使这个冲动易怒的宗族大将变得冷静了,他以元深的失败经过为教训,一直没有冒险。他每天都是与葛荣军在旷野之外硬碰硬,打得差不多以后,他就收兵。
论起兵力,他确实远不如葛荣,但是他手中两万名装备精良的羽林军骁勇善战、异常强悍,当他这个主将沉着应战、稳打稳战、堂堂正正与叛军对决之时,竟然连一场败绩都没有。
这也是精锐王师的厉害之处;一般来说,王师主将只要不犯傻、只要没有轻敌冒进,便是和数倍于己的草创成军的叛军交战,也不会败。
此前的河间王元琛和长孙稚率领的五万羽林军之所以大败亏输、死伤惨重,就是因为两位主帅矛盾重重、相互算计;他俩如果像元融这么打,哪还有葛荣军?
日后黄昏,又一场血战在清苑城外的旷野里落下帷幕。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战争,再次以元融大胜而告终。
甲胄俱全的元融站在战车上,神色如常的望着满地尸体、闻着弥漫天际的血腥味,待葛荣军缓缓退走,这才令斥候军步步监督、令辅兵打扫战场。
“启禀刺史,我军俘虏两千六百多名叛军士兵,不知如何处置?”妻弟兼副将卢弘清点完毕,立刻策马来到车前禀报。
今天的战斗比以往都要激烈、惨烈,他们以两千一百多人的损失,换得了斩首四千三、俘虏两千六的战绩,不谓不辉煌。
元融闻言,挺直的身子似乎弯了些许,他舔了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的说道:“葛荣贼子显然知道我军援军将至,故而慌了、忙了。不过对于我军来说,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变得更加惨烈,也没有人力看守俘虏。令弟兄们好生休息。至于那些俘虏……”
看了远处跪满一地的俘虏,元融面露挣扎之色,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双眼,漠然的说道:“杀了。”
“末将遵命!”卢弘跟随元融多年,他知道姐丈并不想杀俘,可是官兵这些天虽然屡战屡胜,却也折损了不少将士;而剩下的,也都疲惫不堪了。
葛荣依仗人多,每天都是一波又一波的轮换,而活下来的将士却都在战斗中成长起来了,次日都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这也使他们身上的压力一天比一天重。葛荣现在分明要拼命了,所以元融既没有多少兵力看守俘虏,也不敢留下极可能会里应外合的俘虏,放了又怕重新归队作战。所以最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了百了、杀个干净。
至于未来如何,那与他们何干?他们此刻只想打赢兵多将广的敌军、只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