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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迎春辞旧岁 山庄年气新（第1页）

u0007天还没有一丝亮意，深蓝的天空上，星星还在眨着眼。一阵清脆的爆竹声唤醒了沉睡着的党家山庄，新年来到了。

山庄内已是灯火通明，城门上挂起了大红灯笼，上面的“党府”二字特别引人注目。

厅房内，院落间，六角的宫灯高高挂起。土地庙，灶爷前，蜡烛明亮，香烟袅袅。

年轻人各自捧着一碗馄饨，恭恭敬敬地献给了各路神仙，人们说，这叫“接爷”。

全家大小，包括仆从下人在内，都换上了新衣裳。大家说说笑笑，进进出出，共同欢度元旦。

初一这天，天空特别蓝，偶有几朵犹如白莲一般的白云飘过。太阳爷爷躲在东梁背后，却把西坡从上到下缓缓地照亮。孩子们把两手筒在棉袖里，望着西方的悬崖，想叫太阳快点儿下来，还等着晒暖暖哩。

吃过丰盛的年早饭，太阳已经把全城照暖。天水的殿英一家也回来过年，全家集合，举行家拜仪式。

因无祠堂，他们就在大厅里设了香案，供奉着党氏的祖先。

八仙桌靠墙放着，神主牌位于桌子中央，两边放着一对威武的琉璃狮子，意在护卫先祖。

桌上祭器齐全，有鼎状的青瓷香炉，其旁是一对造型精美的烛台，烛台旁放着香筒，都是青铜所铸。

桌前挂着刺绣而成的幔布。

两边墙上挂着一副党泷亲笔写的中堂对联，上联是：敬祖宗先要忠君效国；下联是：教子弟唯有读书力田。

整体的布置，虽不及老家祠堂，但在山中还算得排场大气。

家拜由管家主持，大家按辈次分排站定。老太爷站在最前排；第二排是殿英一辈；第三排是党沅一辈，匡茜妯娌挺着个大肚子，也站在这一排；最后一排站着的必然是党婷和党迅、党进、党巡、党迨五个晚辈。

家拜正式开始。朱管家唱道：“燃烛上香——”

老太爷上前，挥动火镰取火，点燃了火纸煤筒，吹出火苗后，才用它点燃蜡烛，再从香筒中取出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着，双手将其举过头顶，小心而认真地插入香炉。

管家又唱道：“家拜开始——”

大家一齐跪下，向祖宗三叩首。老太爷退出坐在一旁。

“给老太爷拜年——”

全体叩头，殿臣等第二辈人退出。

党沅三弟兄等人一齐又向殿臣等第二辈人跪拜。

最后剩下五个小孩子。他们以为拜年已毕，起身就走。朱管家上前拦住，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管家抚摸着党婷的头说：“别急，别急！还没给你们的爹娘拜年哩，就想走？”

党婷不好意思了，她拉了一下弟弟的手说：“快给咱爹磕头。”他们都撅着屁股磕了头，动作还很像样。在场的几个孩子的爹娘都笑得开心。

匡茜满意地说：“啧啧啧！也有人给我们磕头了。”

老太爷看着五个可爱的小曾孙，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喊道：“孩子们，都到太爷爷这边来。”

孩子们噔噔噔地跑过去，老人一把将他们搂住，随后从衣兜里掏出十枚银圆，给他们每人两个，塞进他们的衣兜里，又狠狠地亲了他们每人一口，说：“快快长大，好好念书，将来给咱考个状元回来，荣咱们的宗，耀咱们的祖，也为国效力。希望寄托在你们的身上。”还摸了一下党婷的脸蛋说，“真好看！”

党进嘴巴甜，说道：“谢太爷爷，小的记下了。”

太爷又拍了党迅的屁股蛋说：“快点儿长，再长快点儿，弟弟都比你高了。”

其实，他们两个都长得英俊，也都很聪明，只是党进个子稍高点儿。

老太爷的话，匡茜当然爱听，她仰头挺胸，表露出娇作的样子。但甘璐却不高兴了，她瞥了老爷子一眼，小声对身边的党淳说：“咋这样说话呢！就是偏爱小的，给他娃戴的长命锁都比咱娃重几分。”党淳瞪了她一眼，表示制止。

太爷发现孙媳的脸色不对，便急忙转移话题：“我的小乖乖，你一定能赶上弟弟，男孩子十几岁后还会猛长一阵子。”说完还下意识地只把小迅抱在怀里。

家里的仆从佣人也都给老太爷拜了年。

古时风俗讲究正月初一不游门串户，只在自家或本族人之间走动。党家人只能在小城内搞点儿娱乐活动，大人抹花牌，小孩子们打陀螺、滚铁环，或者玩“狼吃娃”。

丰盛的年饭，实际是个独此一家的宴会。宴会上，党泷发表了元旦祝词，一方面祝祖父健康长寿；另一方面也显示了自己的写作才能。他的祝词果然得到了长辈们的啧啧称羡。

年节走亲戚不必说起，只说给老师拜年。殿臣给儿子党泷说：“丰先生要来咱家教书，这不仅是给小进他们请了个良师，也为你们弟兄考乡试求得了一个绝佳的引路人。我已备好了糕点和美酒，还制作了五个特大的年馍‘大馄饨’，你和你哥一起前去，不得有半点儿失礼。”

党泷高兴地说：“这下好了！在上庠里念书，虽然老师的学问都很高，也教得很好，但一讲完学就不见人了，有不懂的地方想问一下，都十分难。现在好了，我在上庠入学，可得到乡试的入场券，还可在空余时间回家请教，得到老师的单独指导。”

时年初三，天气晴和，党泷弟兄带着祖父的亲笔信要给老师拜年去了。他们骑马走出南山。丰先生拆开信一看，一是贺年的吉言，二是给他要付的束脩之条款。这束脩非同一般，每年纹银百两，绸缎六丈六尺，意为六六大顺。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已超过了知县的待遇。按朝廷的等级和标准，七品官每年的俸银为四十五两，禄米二十二石五斗。若把米折合成钱，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十两，而党家竟能给他这么多。他立即明白，这分明是个“丰饵诱鱼”之举，但他早已拿定了主意，要应这个聘。他真诚地对党淳弟兄说：“党家如此看重我，我愿尽全力从教。”

他俩听言，叩拜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