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的大公鸡都喔喔地叫成一片,意味着卯时已到来。丰先生和殿臣放心不下,不约而同地起了床。
殿臣已把临时请来的厨师叫醒,让他赶快为孩子们做早饭。
党进也已醒了,想象着考场是个什么样子。听见鸡叫声后,他便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坐在床头,再用火镰取火,点着了蜡烛。他穿好衣服后,坐在床上看书。
他听见丰爷爷叫大家起床,便跳下床,手端蜡台,把其他房子的灯都点亮了。于是满院灯火通明。
街上的饭店还没有开门,铁蛋无处买饭,殿臣唤来他说:“街上买不到饭食,和我们一块儿吃吧。”铁蛋乃寒门之子,真不习惯上桌,端上碗,站立一旁进食,但党进不依,非要拉他入座。无奈,铁蛋只得怯生生地坐下,拿起了筷子。
早饭也很简单,白面馒头,江米稀饭,潼关酱笋,再加一大盘切碎了的烧鸡。
丰先生提高嗓门说:“多吃点,要吃饱,中午不能出场吃饭,只能带点干粮充饥,天黑前后才能回来。”于是大家好像加了劲儿,传来一阵呼噜呼噜的吃饭声。
党进怕铁蛋害羞,不好意思多吃,便不停地给他碗中夹肉,还给他手中塞馒头,说道:“你不是说你的饭量大吗,今天怎么只吃这一点儿?别客气,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吃饱了再走。咱们今天要打一场硬仗,吃好了才能打赢。”
天已麻麻亮,天空还闪着一颗明星。向东方望去,地平线上的一小片,已显出鱼肚之白。
丰先生带领大家出发。
学生们每人手中都提着一个考篮,这是细心的王氏祖母老早就给他们定做的,它是用细篾编成,内装文房四宝,笔架笔洗盒,还有压纸的铁键一条,外带一块抹布。礼房不供吃,只供一次开水,所以篮中还要拿一个茶杯,当然少不了再带两个烧饼。
二月之初,数九未完,寒风像带着刺的藤条一样,呼呼地从脸旁吹过,冷中又带疼,但挡不住考生们前进的步伐。
去县礼房的路上,还有别的投考者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年龄大的大都是独自前来,年龄小的由大人护送。
来到贡院的门前,照明的火把还在熊熊地燃烧着。这里熙熙攘攘地来了好多人,有的嘴上都长了胡子,有的还牵着父亲的手,一脸稚气。
一群衙役和捕快也早早地来到这里,维持考场秩序。
人们开始排队入场,党进他们也在队伍里。殿臣在一旁嘱咐他们说:“胆放大,心放宽,不要着急,只要尽力就行,不要考虑中不中。”
党进也催促爷爷他们说:“你们年纪大了,早点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我们都长大了,自己能管好自己。”老人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此时天已大亮,衙役上前熄灭了火把,取而代之的是东方天空的彩霞。
贡院外设有东、西两个辕门,没有高墙,只有木质的栅栏。入口两旁各站两位衙吏,他们绷着阴沉沉的脸,毫不留情地对考生进行搜身,以防夹带。被搜的考生举着双手,任凭人家捜检。
轮到党进了,他一手将考牌交给左边的衙吏,一手将身份文书交给右边的衙吏。衙吏看了文书上的画像,再看了看他英俊的脸蛋,破例地露出一丝笑容说:“像,画得像,这小子长得真不错。”他好像还很喜欢党进。但喜欢归喜欢,搜身可一点儿也不马虎,因为如果出了差错儿,他们是要受牵连的。小吏要他解开长袍和棉袄上的纽扣,然后伸出冷冰冰的手,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全身摸了个遍,闹得他毛骨悚然,浑身发痒,真想一脚把他踢开。另一个衙吏把他的考篮胡乱地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才放他进去。
还好他的烧饼没被翻碎,只戳了一个小窟窿。
进了辕门,才能进贡院的龙门。它坐北向南,是父母盼望儿子成龙之门,所以叫龙门。
进了龙门,便来到一个大院,考生们都站在院中,等候点名。
辰时已到,旭日东升。此间,县令、县丞、县主簿,还有县尉等官员,都来到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