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团圆》忘了时间,连神往已久的蟹粉饺子也没去吃。
林子电话:你原来不是说有点乏味的吗?
我赶紧摇头:不,今天看出味道了,这不是小说,是张爱玲的传奇解锁密码,看得肚饱,甜酸苦辣皆到极致,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看一本书了。
传闻中的张爱玲和桑弧,就是小说中的九莉和燕山。
燕山喃喃笑道:你这个人简直全是缺点,除了也许还省俭。
喜欢省俭的,是过日子的男人。细水长流、福禄双全,那是他的理想。张爱玲恰好不是过日子的女人,她当然也不是为了相夫教子来的。省俭,却是她生活在尘世里重要的印记。一开始当然是经济拮据,不得不节俭。但是后来她有了钱,也还是各种省事。她晚年在洛杉矶独居,房子里只有一张行军床,没有其他家具,书桌也只是一排纸箱而已。但其实又不是节俭,她死后各种存折合有32万之余。她是,不依赖任何外物。
只有爱,可以把她拖进尘世里。
遇见桑弧,是“从前错过的一个男孩子”为了找补一段初恋。他跟胡兰成不同。胡兰成太熟滑,桑弧是青涩、谨慎的。又恰好是在张爱玲青黄不接的非常时期,桑弧像一场细雨,让一条干涸的鱼又生出了希望。
桑弧是俗世里的凤凰,艺术领悟力很高。不然周信芳不会激赏他,他也不会瞄上张爱玲。但他又有极强的入世才能。这样一个英俊的有志向的男人,女人很容易就喜欢上了。
只是张爱玲的天赋高过了他的天花板。
她跟他去看电影,“灯光一暗,看见他聚精会神的侧影,内行的眼光射在银幕上,她也肃然起敬起来。像佩服一个电灯匠一样。”燕山的内行如同一个电灯匠,电灯匠那点活是九莉绝对做不到的。而对于电影还是其他艺术,九莉是俯视、透视、广角、全景。燕山还是匠人。
假如只是在艺术层面上彼此交合,那也是各取所需。偏偏又要谈情说爱。这点差距戳进生活里,燕山看九莉“简直全是缺点”。
“你从来都不化妆?”
于是她二十八岁开始搽粉。
有一天,两人看戏出来,燕山的脸色很难看。她取出小镜子来一照,在粉与霜下沁出油来。
燕山是场面上的人,九莉是单为他化妆。颇有情书错投之感。
燕山家里她只去过一次。那是个大家庭。客室墙上有只圆脸的电钟,他二哥做电钟生意。
“发明了时钟为什么又要电钟?”她不懂,感到无法理解。燕山忽然有所领悟,那些人之常情的客套和敷衍,她全不会。她只沉浸在自己的直觉思维里。他不禁觉得跟她在一起,有点恐怖。
他们合作的电影预演。
故事内容净化了,但是改得非常牵强。
九莉实在受不了,先走了。
燕山急了,把她拦在楼梯上,苦笑:“没怎样糟蹋你的东西呀!”
他是真急了,平时最小心谨慎的人,竟忘了形。
预演结束还要庆贺,编剧先走了。
导演未免难堪。
难怪都说她不懂处世之道。
她不是不懂,是不圆融不套路。
燕山拥着她,“嗳,你到底是好人坏人?”
九莉知道指的是汉奸的事。燕山又问了一遍。
九莉笑着说,“我当然是好人。”
燕山的眼里陡然闪出希望的光,她心里不禁皱眉。
对于政治的敏感是燕山安身立命之本。
九莉虽然冷漠,但深深感到了它的厉害。
若是常人,说不定分手时要各自撕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