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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页)

刘铁回到部队的第三天,团长田牛来到了雪拉山。田牛走进营区时,连队已经吃过晚饭,陆海涛正在连部帐篷里召集大家开支委会。见人高马大的团长低头走进来,大家都有些吃惊,会议只好中止,大家张罗着给团长准备饭菜。田牛坐在火炉子边上,大大咧咧地说:“你们别搞得太复杂,下碗面条就行了。”

赵天成知道团长爱吃揪面片,便问:“还是揪面片?”

“太麻烦了吧?”田牛脱着被冰雪弄湿的大头鞋,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不麻烦,揪点面片也行,但不要弄其他菜,放点白菜土豆就行了,要是有炸酱肉丁罐头,放上一点,那就更好了。”

赵天成笑着说:“刚才还客气,现在又这么具体。”

大家都笑了。别看田牛高大威武,发起火来脸黑得像锅底,但平时跟大家在一起很随和,经常跟部下开玩笑。

田牛抬头瞪了赵天成一眼:“咋,吃你碗揪面片就心疼?”

“七连别的没有,揪面片还是拿得出手的。团长你说,全团哪个连揪面片的水平,能跟我们七连比?”

“你七连不就有个‘烂土豆’嘛。”

赵天成得意地说:“那是。”

通信员想把团长刚脱下的大头鞋拿走,被田牛拦住了,他将两只鞋斜靠在炉壁上。赵天成拿来自己的胶鞋,让田牛换上。

“你们不用皱眉头,我的脚从来不出汗,鞋不臭。”

田牛说完,自己先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天成说:“就是臭,我们也不敢说呀。”

田牛说:“你小子过来闻闻,看看到底臭不臭。”

大家哈哈大笑,唯独陆海涛没笑。

田牛是山东菏泽人,去年刚到这个团任职,之前是另一个团的参谋长。

他可是筑路老兵了。1974年初,已经担任连长的他,带领自己的连队,跟随筑路部队踏上了喀喇昆仑,修筑从新疆红其拉甫达坂到巴基斯坦塔科特的中巴国际公路。他们十八个连队,在巴基斯坦境内苦战了五年,帮助巴方修筑了北起红其拉甫山口、南到塔科特大桥的六百一十三公里路段,直到1979年7月才完成援建任务撤回国内。他荣获了巴基斯坦三级荣誉勋章。可是五年时间里,他们团先后有八十八名官兵牺牲,永远留在了巴基斯坦边境的小城吉尔吉特烈士陵园。那些烈士里,有与他同年入伍的六名同乡。后来,部队又转战到青藏高原,对青藏公路进行第二次改建。在他们到来之前,青藏公路已经有基建工程兵八五一团在施工。1979年初,根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命令,他所在的一〇三团和国防科工委二九九汽车团,相继开赴青藏公路,由交通部“兵办”(后改为武警交通指挥部)所属的青藏公路指挥所(后改为武警交通第一总队)统一指挥,总兵力达到一万三千人,根据1980年3月中央《西藏工作座谈会纪要》要求,完成青藏公路黑色化任务。青藏公路全长一千九百三十三公里,其中格尔木至拉萨一千一百五十五公里为二级沥青公路,百分之九十的道路都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工程总投资八个亿。一条公路投资这么多,当时在国内尚属首例。

当时他是团参谋长,长期在一线指挥施工。青藏高原无霜期短,一年的冰冻期长达半年。为了赶进度,每年3月初,他就要带部队上山,一直要干到冬天无法施工了,才撤回格尔木大本营休整。许多官兵三年五载都见不到格尔木的夏天,有的直到退伍还没有见过格尔木的一片树叶。在冰天雪地里施工,不少战士的耳朵冻裂流脓,半年也好不了。有一年,汽车连车队往工地运送物资,被大雪困在唐古拉山三天三夜,二十五个驾驶员中有十六个被冻坏双脚。他亲眼看见一个姓姚的战士因高原反应,引起鼻内血管破裂流血不止,晕倒在工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一个叫陈朋的班长在施工时突然胃穿孔,在送往格尔木的途中牺牲。部队在青藏公路先后有三百五十人身负重伤或患病致残,一百零八名官兵牺牲。

1985年6月,在完成青藏公路改建任务后,部队马不停蹄,转战到黑昌公路。此时,他已调到这个团当了团长。他的团和他以前的那个团一起进入雪拉山以东的丁青段,承担改建任务。而另外一个团则开赴中尼公路,对西藏通往东南亚的这条“黄金通道”进行改建。驻扎在新疆的基建工程兵兄弟部队,在用十年时间完成天山独库公路建设任务后,转战新藏公路,从新疆方向朝阿里改建整治新藏公路。黑昌公路是西藏的一条重点干道,具有川藏线发生自然灾害时迂回通车的作用,也是藏北地区的一条重要交通干线。田牛带着他的团,在这里已经奋战了三年,眼看就要完工了。

田牛跟大家说笑了一阵,问坐在对面的陆海涛:“你们刚才不是在开会吗?如果还没开完,你们开你们的会,我等我的揪面片,咱们各不相扰。如果需要我回避,我到隔壁帐篷里去。”

陆海涛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说:“团长既然来了,就请您列席我们的支委会,也正好帮我们把把关。我们今天的支委会议题已经研究完了,现在加一个议题,研究一下对刘铁同志的处理意见。”

赵天成看了陆海涛一眼,意思是说,你怎么随意增加议题?但团长坐在当面,他又不好发作,低下脑袋不吭声。田牛扭头看了看,说:“我就说嘛,不见刘铁那小子。好吧,你们研究吧,我列席。”

大家在田牛面前围了半圈。陆海涛首先发言:“咱们继续开会。我先说说我的意见:刘铁同志擅自离队回家,我是有责任的。作为政治处副主任、七连代理指导员,没有及时做好刘铁同志的思想工作,造成了这种违纪行为和不良影响,我首先应该向团长检讨,请求批评!但是,作为刘铁本人,目无组织纪律,在施工大忙季节,不请假离队,擅自下山,性质很恶劣,影响很坏!纪律条令第九十五条规定,擅离部队或者无故逾假不归的,给予警告、严重警告、记过和记大过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降职和撤职处分。对于士兵,情节特别严重的甚至可以除名。我建议,撤销他的排长职务,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

杜林有些惊讶,接口说:“这是不是太重了?他私自回家不对,可也是有原因的啊。他两次接到家里的加急电报,两次向连里请假,都没有得到批准。他是在没有得到理解、关心的情况下,才做出的不理智错误选择。我们连队干部在这件事情上,是不是也有责任?他把家属送进医院后,又匆匆赶了回来,这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想极力改正。撤销他的排长职务,记大过,是不是处理得太重了,这不等于断了他的后路吗?他回来的第二天,我就已经批评了他,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严重性。我们处理一个人,是为了帮助他改正错误,同时也是为了教育其他同志。所以我建议,让他在军人大会上做个检查就行了!”

陆海涛看着杜林说:“这哪行,这也太轻了!”

杜林见团长在场,没有当面驳陆海涛的面子,气哼哼地低下头。帐篷里一时安静下来,炉子里燃烧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田牛说:“支委会嘛,大家应该畅所欲言。有不同意见不是坏事,大家争论争论,才能把问题争论得更清楚,都说说吧。”

方文坐直身子,说:“依我看,这事肯定得处理,毕竟是违反了纪律嘛,但也不能太重,刘铁同志平时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田牛将一块柴火丢进炉膛里,然后扭头看着赵天成。赵天成本来考虑到自己跟刘铁是老乡,为了避嫌,想先让大家议议,最后再发表自己的意见。

现在团长看他,显然是想让他谈谈看法,他只好先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对于刘铁同志所犯的错误,我要负主要责任。他曾经两次请假,我考虑到今年施工任务重,都没有批准。从某种角度说,是我们干部的漠不关心,逼得他私自离开了部队。鉴于他平时的工作表现,不宜处理过重,我同意杜林同志的意见,让他在军人大会上做出深刻检查!”

赵天成话语刚落,陆海涛立刻表示反对:“我不同意!我提醒大家,我们要把纪律与感情分开,这么轻的处理,怎能体现纪律的严肃性?怎么教育部队?这不是处理,是放纵,是袒护!”

赵天成反驳道:“这咋叫袒护?我们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吧?”

陆海涛说:“对于这种严重的违纪行为,必须严肃处理!我再次提醒大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感情用事!”

赵天成涨红了脸:“啥叫感情用事?在人家请假的时候,我们讲感情了吗?如果我们真心去关心一个战士,批准他早点回去处理家庭问题,他的孩子会死掉吗?他的妻子会发疯住院吗?”赵天成说到这里,眼圈红了,“是啊,军人应该讲牺牲奉献。但是军人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啊!他刚刚失去了孩子,丢下住院的妻子返回部队,我们就给他当头一棒,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陆海涛还想说什么,被田牛用手势阻止了。田牛说:“我今天是列席会议,本来不该说什么,但听了大家的发言,我有一些感触,也想说几句。作为一线带兵人,对战士的具体情况不了解,本身就是一个问题。这一点,你们刚才都谈到了,应该反思,应该检讨。战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没有及时了解清楚,没有批人家的假,说明你们工作不细致、不深入。战士犯了错误,我们有责任帮助他们去认识错误,去改正错误。处理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更为重要的,是要通过这个事情,强化战士的纪律意识。刘铁没有请假私自离队,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应该处理。按照纪律条令,根据你们所说的情况,撤销他的排长也不过分……”

赵天成看着田牛,一脸疑惑,刚想争辩,被田牛用手制止了。田牛接着说:“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个情况,想在这个会上通报一下:刘铁私自离开连队后,去团部找过我,向我报告了他家里的情况,我当时就批评了他,让他到警务股做了登记,然后放他走了。这说明,他还是有组织纪律观念的,但是他这种越级请假的做法,应该受到批评。对于这件事,我谈三点建议,供你们支委会参考:第一,鉴于刘铁同志平时表现不错,离开部队前又到团里请过假——尽管他不该先斩后奏,越级请假,但确因家里发生了特殊情况,这次就免予处分,但必须在军人大会上做出深刻检查;第二,根据刘铁同志目前的家庭困难,你们研究一下,打个救济报告给团里,团里给予刘铁同志困难救济;第三,请陆副主任给组织股说一下,让他们与当地民政部门联系一下,请求协助解决刘铁家里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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