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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刘铁的头有些晕乎，周波却一点事也没有，比昨天还要精神焕发。刘铁问他：“你咋没一点反应？”

周波举起胳膊，让刘铁看那上面的疙瘩肉：“咱这牦牛身体，喝几口酒算个啥？告诉你刘排长，我一个人曾经喝过五斤青稞酒，第二天照样把车开得跟刮风一样。”

“开车还是少喝酒为好。”

“我只是跑车困乏了，晚上睡觉前喝一点，这样就能一觉睡到天亮，特别解乏。其实喝点酒，还能缓解高原反应呢。”

“那倒是。可我在连队带兵，没机会喝酒。还是你们汽车连好，尤其是你，经常单飞，自由自在。”

周波撇撇嘴：“自在个啥？一个人在高原上跑长途，路上连个狗大的人都看不到，有时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寂寞死了。”

刘铁没有接周波的话茬。他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收拾行李，扭头对周波说：“等会儿，我顺路去趟民政局。”

“去民政局干啥？”

“办点私事。”

刘铁不想告诉周波是去打听姐姐的下落，告诉了周波，就等于告诉了全团的人，因为周波来回拉运物资，哪个连队都会去。这是他自己的私事，他不想在团里搞得满城风雨。

两人简单吃了早餐，等到上班，周波把车开到民政局门口，让刘铁下去办事，他在车上抽烟等着。刘铁走进民政局局长办公室，说明了情况。局长是个中年藏族妇女，眼睛不大，有点发福，人很热情，说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事，但我们会替你打听，一有情况就跟你联系。女局长把刘铁一直送到大门口。

周波问：“这么快，事情办成了？”

“没有。”刘铁“砰”地拉上车门，“走吧。”

汽车驶出县城，沿盘山道跑出三十多公里，驶进巴青县城。这里叫拉西镇，藏语的意思是“牦牛帐篷”。周围有五座雪山：正北方向是瓦马拉山、珠洛山，西北方向是仓来山、曲如拉山、吾尔膏拉山。这里地处怒江上游，当地藏民大多过着游牧生活，所以一路上时常会看见成群的牛羊，以及棕黑色的牦牛帐篷。汽车穿过街道，经过县民政局门口，刘铁让周波停下来。

“我还得去一下民政局。”

可是周波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刘铁就回来了，一上车就说：“人都去赛马场了。今儿是赛马节，正好路过，走，咱也去看看。”

周波不知道刘铁神秘兮兮地在办什么事，心里好奇，刘铁不主动说，他也不好问，边发动汽车边说：“好，去凑个热闹！”

刘铁拍了拍周波的肩膀：“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不耽误，天黑之前翻过前面的雪山就行。”

赛马场并不远，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大草地上，那里已经搭起了几十顶大帐篷。传说藏北高原上的马，是天上的神鸟与地上的猴子相结合而生，所以，这里的牧民最大的荣耀是拥有一匹好马。每年8月，方圆几百公里的牧民带着帐篷、家人，身着艳丽的民族服装，佩戴着最值得炫耀的珠宝饰物，前来参加一年一度的赛马节。类似这样的赛马会，刘铁在沱沱河施工时曾经参加过，知道其中有赛马、骑马射箭、骑马捡哈达等有趣的传统项目。他们到达时，赛马正在进行，草地上一片欢腾。一队骑手趴在马鞍上，一边奔驰，一边捞起地上的哈达和钱币，比赛谁捡得多；另一队骑手，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把火绒草点着扔在地上，后面的骑手们嘴里衔着一尺长的烟管，疾驰而过时，俯身捞起火绒，点燃烟管，扬长而去……他们走进人群，周波对刘铁说：“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我担心他们会灌我酒。我在这里看看热闹，你办完事回头来找我。”

刘铁一路打听着，找到民政局的帐篷，见到了局长。局长叫扎西平措，四十多岁，四方大脸，皮肤黑红，眼角挤满皱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扎西平措听说刘铁是前面筑路部队的，热情地把他拉坐在卡垫上，二话没说，先端起一只盛满青稞酒的银碗，双手端给他。刘铁接过银碗，用右手无名指尖蘸上一点酒，对空弹洒三下，然后一饮而尽。他刚想说寻找姐姐的事，扎西局长又给他添满一碗，他一仰脖，又喝了下去。一连喝干三碗，局长这才笑眯眯地看着他。刘铁抹了把嘴角的酒，说明了来意。扎西局长一拍胸脯，说：

“解放军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过完赛马节，我正好要下牧区，我亲自帮你去找找。你就放心吧，如果有消息，我就捎话给你们修路部队。你刚才说，你叫啥名字？”

“我叫刘铁，我们七连在雪拉山上。”

刘铁刚要走，坐在扎西平措旁边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红脸汉子说：“局长，桑多杰布以前在索宗养护段当过副段长，1959年平叛的时候，他们与叛匪打了四十天，后来解放军赶到才给他们解了围。听说他跟解放军剿匪部队很熟，他会不会知道一些情况？”

扎西平措一拍大腿，说：“是呀，他跟军区首长有联系，也许真知道一些情况。可是他早就退休了，我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我刚才还看见他了呢，他就在那边的帐篷里。”红脸汉子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就是那顶帐篷。”

刘铁一听这话，一下子激动起来，看着扎西平措。

扎西平措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去找桑多杰布！”

他们来到那顶帐篷前，一问，桑多杰布果然在里面。扎西平措将刘铁拉进帐篷，七八个牧民正在喝酒。扎西平措冲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说：“桑多杰布大叔，解放军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