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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三十多公里，爬上一面缓坡，已经能够远远看见雪拉山下六连的帐篷了，车子往前蹿了两下，突然熄火了。司机下车检查了一下，说铂金火花塞烧坏了，走不了了。赵天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灰蓝的底色上，由远而近涌来几股纠缠着的絮状阵云。他估计天黑前能步行翻过雪拉山，便让司机在原地等候，说他步行去六连，让六连连长想办法把车拖过去，等明天修好了车，再让司机送黄雪丽到七连。黄雪丽不同意，非要跟他一起去六连。

六连的帐篷看着很近，但走起路来却很远，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走到。六连连长王军也刚从团部开会回来，正站在院子里给几个战士说着什么。王军是青海人，特点是黑、矮、胖，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钢炮”。王军看见赵天成带黄雪丽走过来，笑呵呵地迎过来：“赵连长威武，随身带着女医生。”

赵天成说：“小钢炮，你少废话！赶快派几个人过去，把团部的那辆破吉普车拖回来。”他转身指着吉普车抛锚的地方。

王军说：“够牛的，赵连长，坐上团部的吉普了！”

黄雪丽走了一段山路，已经气喘吁吁，嘴唇乌青，双手扶着膝盖只顾喘气，根本顾不上王连长说什么。赵天成急着赶路，没工夫跟王军磨嘴皮子，说：“我还有事，先走了，黄医生就留在你这里，等车子修好了，明天再让司机送她去我们连。”

黄雪丽一听这话，直起腰来说：“不行，我跟你一起走！”

赵天成皱起眉头：“走这么一段路，你就喘成这样了，翻过雪拉山还有二十几公里山路呢，你不可能坚持得下来！”

“你能坚持，我就能坚持！”黄雪丽喘息着说。

赵天成哭笑不得：“你明天再走，行不行？”

“不行，你走我就走！”黄雪丽倔强地说。

王军说：“要不，你们今天都别走了，我们昨天刚从牧民那里买了一只羊，还剩半只呢，晚上给你们烤羊肉吃咋样？”

“你留下，我先走好不好？”赵天成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黄雪丽，“小钢炮的烤羊肉全团闻名，你不吃会后悔一辈子。”

黄雪丽说：“你留下，我就留下。”

赵天成生气了：“你这人咋这样？油盐不进！我可告诉你，团里把你派到我们连，你就得服从我的领导，得听我指挥！”

黄雪丽笑着说：“还没到你们连呢。”

赵天成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又是挠头，又是叹气。黄雪丽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看着赵天成直抿嘴笑。王军抬头看看天说：“说不定会有暴风雪，老赵你就别走了，也不在乎这半天。”

“你没挨批评，你当然可以不在乎！”

“好好，算我多嘴。”王军指着天空说，“你抬头看看！”

赵天成抬头一看，只见刚才那几道絮状的阵云纠缠在一起，如同多路骑兵厮杀混战一处，随时都会溃不成军，坠落下来。王军说得没错，看样子还真可能下雪。但他还是想走。他对黄雪丽说：“黄医生，算我求你了，你留下来好不好？”

“好好好，”黄雪丽不耐烦地说，“你走你的！”

赵天成没想到黄雪丽会突然改变主意，感激地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六连，沿着沙土路朝山上走去。他心里说：这下好了，终于甩下了她！他往前走了一段，感觉后面有点不对劲儿，扭头一看，黄雪丽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他没好气地站住，等黄雪丽。

“不是说好了吗，你咋又跟上来了？”

黄雪丽喘息着走到赵天成跟前，并没有停止脚步，继续朝前走去，甩下一句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我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