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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秋在格尔木留守处等了半个月，一直没有等到赵天成，等来的只是赵天成发来的一纸电报。假期快要到了，她远天远地跑来，想跟赵天成做一个最后的了断，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上。她不甘心，决定带着女儿小雪上西藏去找赵天成。留守处主任怎么也拦不住，只好安排她们搭乘汽车连周波的车去西藏。

周波习惯下午从格尔木出发，晚上赶到沱沱河兵站住宿一夜。但当他知道赵连长的妻子带着女儿急着要进藏，天不亮就装好了货物，吃过早饭就拉着母女俩上了青藏线。路上，周波对毕秋说，他跟赵连长很熟，赵连长在团里威信很高，领导和战士们都很喜欢他。毕秋相信周波的话，她对他的能力和人品还是了解的。但周波越是夸赵天成，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儿，便有意岔开话题：

“周排长，你怎么还穿战士的军装？”

“我本来就是战士嘛。”

“那我刚才听他们叫你周排长？”

“别听他们瞎说，他们那是取笑我的。”

“我就说嘛，当干部了怎么还开车。”

周波红着脸说：“不过，我的提干命令也快下来了。”

“真的？”毕秋扭头看着周波，“你提干啦？那可得祝贺你！能提干多不容易啊，说明你干得好！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高兴不起来。”周波看着前方，情绪低沉地说。

毕秋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应该提干的，是一个比我还优秀的人。”

毕秋惊讶地说：“你是说，你把人家给顶啦？”

“他牺牲前，把名额让给了我。”

“牺牲了？”毕秋更加吃惊。

周波点点头说：“他是你们陕西老乡，赵连长的兵。”

毕秋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不会是刘铁吧？”

周波扭头看着毕秋：“你认识刘铁？”

“半年前我还见过他，他还好好的呀，怎么说走就走了？”

“是因为感冒引起的肺水肿。”

“一个感冒，就能要了人命？”

“在高原，一个普通感冒，很可能就会致命。我们团这几年，因为感冒引起肺水肿和脑水肿，已经牺牲了三个战友。”

“真是可怕！这人说殁就殁了。”

毕秋心里哆嗦了一下，突然感觉很冷。刘铁孩子死了，妻子病了，妻子的病刚好，父亲又去世了，现在他也牺牲了，他们一家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他又想到了赵天成。原来这些年，他就一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工作？

她心里一阵阵刺痛。

周波手握方向盘，眼睛看着远方：“我这个提干机会，是刘铁拿命换给我的，嫂子你说，我能高兴吗？他爸刚刚去世，他媳妇的病还没有好利索，为了给媳妇和老人看病，他至今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比我更困难，比我更需要提干啊！可是他却走了……”

汽车疾驰在青藏公路上，如同一个永远也吃不饱的怪兽，贪婪地把柏油路一截一截吞进肚子里。坐在中间的小雪，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荒芜的戈壁滩上，一丛丛芨芨草、骆驼刺，像没有剃净的头发那样稀落。太阳发出刺目的光，瓦蓝的天空飘着几朵闲云。毕秋搂着昏睡的女儿，看着一望无际的戈壁和枯燥漫长的公路，想着到了西藏，怎么去面对赵天成。想着想着，她的头开始胀痛，渐渐晕乎起来。她想，也许这就是高原反应。为了抵御身体的不适，让自己保持清醒，她主动跟周波聊天。

“你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