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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5页）

贾桂仁见栓柱去意已决，开始改变策略，他咕咚一口把酒喝下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俺咋这么命苦啊，老天爷让俺一辈子残疾，俺手也残、腿也残，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兄弟，心满了一回，谁想他这么狠心，不管俺这个残疾人了，俺从今天开始，心也残了。老天爷，你咋不让俺去死啊！”贾桂仁边说边躺在地下，撒酒疯似的滚来滚去。

栓柱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弄蒙了，赶紧到地上去扶他，谁知他嘴里不住地哼哼：“栓柱老弟不答应留下，俺就不起来！”

栓柱半蹲在地上，用一只手护着他的头，害怕磕伤了，另一只手使劲拽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贾桂仁身子扭来扭去，赖着不起来。栓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贾大哥，俺答应你，留下！你快起来吧！”

这句话说完，贾桂仁顿时止住哭声，坐起身，一把拉着栓柱的胳膊：“老弟，你这话当真？”

栓柱重重地点点头。

“嘻，好了！把俺拉起来吧。”众人一起用力把他搀扶到座位上。

接下来再喝酒却变了一种画风。

栓柱再也不用谁劝酒了，一杯一杯地端起来，喝下去，再喝下去……转眼一瓶酒见了底，他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贾桂仁开始劝他喝，后来又去夺他的酒杯，替他喝了几杯，不一会儿也有些醉了，两个人头拱头趴在桌子上睡在了一处。

徐彩霞收拾完餐具，见两个人都成了这样，急得直咬牙。已经傍晚时分了，冬天里天黑得早，饭店里的炉火快要熄灭了，他俩要这样睡下去，非冻出病来不可。徐彩霞先叫了叫栓柱，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从桌子上拽起来，踉踉跄跄地扶着他，要送他回小院。她吩咐徐小丫：“看好你姑父，俺去去就来。”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零星地飘着些雪花。寒风打在脸上，栓柱感觉酒劲一下子散去不少，只是头晕得厉害，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他一只手搭在徐彩霞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蹒跚地向小院走去。

到了院子，栓柱从腰间摸索着拿出钥匙。徐彩霞帮他开了院门又开了屋门，让他坐在床上，拉开电灯后整理好被褥，想让他躺下休息。当她起身拉栓柱时，栓柱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喃喃自语地说：“俺要回家，俺要回家……”

“好兄弟，你睡一晚上，明天就能回家了。”

“俺要创业，俺要创业……”栓柱把头埋进了徐彩霞的手掌中，徐彩霞想挣脱，可栓柱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抽不出手来。

“俺理解你的心情……”

“不，你不理解，你们都不理解！想做的事情不能做，不想做的事情逼着你做，有谁帮帮俺呀，谁能帮帮俺呀！”

“栓柱，你要冷静。如果你真想离开的话，俺可以帮你。”

“真的？”

“真的。”

“怎么帮？”

徐彩霞把嘴凑到栓柱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这样做，行吗？太委屈你了。”

“没事，俺了解他，他就是那天底下头号自私自利的人。”

门外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徐彩霞飞快地朝栓柱使个眼色，栓柱突然一把抱住徐彩霞，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摸她的脸，一边摸一边大声说：“好嫩的皮肤！摸着像缎子一样滑。”

徐彩霞摇着头，躲着栓柱的手，嗲声嗲气地说：“你觉得滑，就让你摸个够吧！”

“不要脸！”屋门突然被推开，贾桂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他脸色苍白，浑身打战，指着栓柱的鼻子骂道：“你，你这个黑心狼！俺拿你当好兄弟待，你就这样对俺，勾引俺老婆，还打俺饭店的主意，假惺惺地骗俺，让俺留下你，没门！姓宋的，今天俺算知道你是个啥人啦！你滚！快滚！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俺过俺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他吼完栓柱，接着又冲愣在一旁的徐彩霞吼道：“不要脸的骚货！还不快滚回去！老子再晚来一步，绿帽子就戴上了！快滚！”

说完，上前拽着徐彩霞往外走。

“贾大哥……”栓柱站起来，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呸！谁是你大哥，整天人模狗样儿的，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畜生！畜生！”

贾桂仁一边骂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院子。

栓柱感到头晕目眩，重新坐回到床边。他耳朵里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似乎有人在挨打，似乎有人在哭泣，后来哭声、骂声渐次远了。他迷迷糊糊地躺下，似睡非睡间，忽然听到有个女人在唱歌：“巍巍的山上哟，长着高高的树；高高的树上哟，缠着长长的藤；长长的藤上哟，开着红红的花；摘一朵红花儿啊头上戴，俺那个出远门的情郎哥哟，咋还不回来；情郎哥在天边哟，唱着歌，那歌声阵阵哟，飞进妹妹的心窝窝……”伴随着歌声，隐隐约约好像新兰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又像是彩霞，她们的面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渐渐消失在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