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乌盆,盛着紫阳风雨兼程的岁月,盛着五谷丰登的期许,盛着文化的雍容和淡定的姿态……走进了紫阳的千家万户!
紫阳的山水、人文、风情,在乌盆里浓缩、逸散:武火催煮,文火慢炖。
于是,这鸡鸭鱼肉,这海参、木耳、莲藕……渐渐叠加成一部大书。它的厚重不只是味道,对于紫阳人,蒸盆子是一首乡愁缠绵的诗,无论多远,它也能将天涯海角的游子的魂魄唤回。
作家与紫阳城
那一年,贾平凹来到紫阳;那一年,贾平凹的名字还没有现在响亮。
好多年过去了,人们才知道炫耀:一个文坛巨子,曾在紫那一段美丽,被贾平凹记录下来,文字很清纯,像阳春的柳丝一样摇曳,有一种曼妙的诗意。这个异乡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商州方音,在紫阳的巷子里走来走去,迷失了方向。
这一番迷失,让贾平凹认识了紫阳、记住了紫阳。
那一天,他和他的同伴,在幽深的巷子里——一间素朴的小吃店,每人喝了一碗刚磨的热腾腾的豆浆,吃了两块紫阳风味的油糍……那一天,贾平凹在巷子里,拾级而上。二月的风乍暖还寒。空洞的巷子,光洁、青亮的石梯,被几个外乡人踢踏得山响。
谁家阁楼上的百叶窗轻轻撑起,有一朵花儿含苞待放,晨曦的嫣红涂上淡淡的羞赧,就这么一甩长发,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石阶和小巷……
这是紫阳的水色啊,贾平凹喃喃自语,嗟叹这个巴掌大的“斗城”里,蕴涵着太多的诗情画意,只可惜,文字勾勒不出那一缕闭月羞花的鲜亮。
刊发于《安康日报》2015年11月12日民歌调
一
绣鞋随着时间的烟波飘走了,那双三寸金莲,也在莲花的蕊中悄然萎缩。
五百年的秀色,葳蕤了汉江边上古老的村庄。夜里,常常有一种梦幻在浮动,轻轻地、轻轻地,一遍一遍拍打江岸的石头。木船停泊的河埠头,清清亮亮的水舔舐着残存的声音。
缆绳解了,纤细的身段在船舷边摇橹,欸乃声默数涟漪的纹路。想起绣鞋的缎面,想起祖母的小脚。五百年的秀色不止一个祖母,花轿是唢呐吹来的云,云有几片?
江边,总有戏水的鸳鸯,一对又一对,那是从绣鞋的缎面上飞出的。于是,民歌打湿了眼睛,泪眼婆娑……二
织布机在响,梭子在飞。相思在眸子里蓄积。
软得像风。郎还在唱,唱圆了月亮……祖母扔了梭子,下了织布机,晚风吹拂发烫的脸颊……郎还在唱,歌声被夜莺衔来,酸酸的、涩涩的,散发着三月的花香……祖母的抽泣化作热辣辣的诅咒:“短命死的挨刀死的发瘟死的……”
那个叫郎的依然天天唱,祖母依然天天咒。两种声音纠结了五百年,渐渐沉淀在民歌里,被人咀嚼。
三
家在哪里?家在小县城。
穿东门,走南门,过石桥,绕凉亭。庭院里一棵大槐树,记住啊,姐在绣楼等你到五更。
郎去了,踏着民歌的音符去的。
五更天,槐花绽放,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这是一次冒险的相聚,这是一次胆量的验证。
民歌唱到这里,停了,只有槐花的香气在弥漫。
问祖母,郎去了吗?祖母指了指灯下那个编筐的老头,说:去没去,他最知情!
灯芯跳了一下,霎时,照亮一屋子的温馨。
刊发于《星星·散文诗》2016年第2期民歌调里的紫阳情(组章)
迁徙汉水
山歌长,
唱起山歌赶太阳,
河谷唱上摩天岭,
立春唱到谷子黄,
日月多长歌多长。
——《紫阳民歌·日月多长歌多长》迁徙,从南到北。不同的乡音在汉水之滨落地、生根。
是谁种下了民歌?是赵钱孙李还是周吴郑王?
祖母的爷爷的爷爷,在奔波的人流中,失落了行李,离散了兄弟,只有乡音还留在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