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主子尚且如此,何况对于只凭着月例过活的下人?要知道,这可是即便有饼金也没处籴米的大灾之年!
日子好过了,洛溪也没闲着,照常忙得不亦乐乎。晨昏定省,上午女课,午休墨书,下午女红,还有一个时辰的跑马,晚间则继续墨书跟刺绣。
她虽然对杀人一幕心有余悸,却也不能因噎废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不去跑马场骑马了,她还是每日照旧出坞,跟朱瓒兄弟练习骑射。
只是她学乖了,老实地呆在跑马场里,再也没有野出圈外,遇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人。
朱瓒却时常溜出跑马场,往通向后山的小路上跑马,还借口说是练练马的脚力。洛溪却知道,朱瓒是着急他的丈八蛇矛枪。可荣镝一直未现身,朱瓒就每每颇为失望地回来。
洛溪也无法,这种事急不得,一件好兵器的打制,岂能短时间内一蹴而就,更何况是打制一柄此大汉朝并未有的铁枪?
很快地,又到了休沐日,也就是九月三十,朱坞要为即将与计偕的朱盛设宴践行,申时一过,便在朱寿堂前院的花厅举行。
洛溪领着心惠掐算着时辰,不早不晚地来至了朱寿堂。
花厅正堂里分左右两排张设了朱漆彩绘勾莲纹食案,食案上摆放着珍馐美馔,玉液琼浆,食物之丰盛比素日里聚餐,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朱商为朱盛的践行宴没少出血。
而男眷女眷们皆按规矩隔空就坐在属于自己的榻座上。朱商与二夫人宋氏,则遥遥相对,一脸的喜气!
这边的女眷们,皆衣香鬓影,盛装打扮,尤其是平日里捞不着露脸的小妻妾室们,更是恨不得把能穿的都穿上,把能戴的都戴上,满头珠翠,浑身锦绣的才好,生怕旁人看不见似的,也生怕他人压过了自己。
洛溪不禁哂然,打扮得再光鲜亮丽,也逃不过与人共侍一夫的命运,还得屈居后排,跽坐在她们各自要侍奉的夫人身后,等着布菜。
心下又不禁黯然,她以后嫁为人妇,兴许面对着也是这样一番情景……
便慢慢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洛溪还是与之前一样,跟五姑子文姜并作一处,合坐于食案旁,二人的旁边依次为,九姑子玉珏独自跪坐在独坐榻上,四姑子隐姜与六姑子玉陌合坐了一处,七姑子媛姜与十姑子哀姜并在一起。
看着座位排序,只有玉珏一人独占一席食案。玉珏扫了扫,眼角眉梢都透着洋洋得意,余光瞟向洛溪时,发出了微微的轻嗤声。
洛溪自然只当未听见,双眼看向了对面。
对面郎君们的座位处,骆氏二兄弟自然位列其中,而尾端处,汲含竟然也赫然在列。这一下,倒令洛溪有些吃惊。转念一想,朱盛的践行宴,多请几人也是正常,况且汲含总归跟朱盛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骆锟见八姑子的目光看了过来,忙挺了挺腰身,双目一眨不眨地直直望向她。
近些日子,也不知怎地,他很少能与八表妹说上话,就是早晚的请安,八表妹也是行色匆匆。他几次早早地前往朱寿堂,也没能遇见八表妹,还被兄长有意无意地说他刻意奉承姑祖父,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今日朱坞燕饮,机会难得,他怎可不好好把握,给八表妹留下至深印象?
当即又挺了挺胸,双眼火热地盯着八表妹。
不料,八表妹只淡淡地扫了眼他这边,目光就又转向了末尾汲含处,且眸光闪动,宜喜宜颦。
骆锟顿觉一阵懊恼,他今日特意换上了绣有万事如意的折枝茱萸花纹的绛地韬文锦直裾,腰间挂了羊脂玉佩,头上还用玉簪束发,为的就是要令八表妹一见倾心。
却还是不敌汲含的娇媚容颜。八表妹一见汲含,就全然不顾大家贵女的自尊,望之惊喜交加,后又含羞带怯地垂下螓首。
骆锟不由扭转头,狠狠地剜了眼汲含。
身旁的骆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稳稳坐定,眼底流露出熠熠神采的自信光芒。
他尚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如何,但他却能确定,八表妹对汲含,以及锟弟,一丝的男女之情意也未有。
可他又不懂,八表妹为何见了汲含,那样一副花痴摸样。
大家贵女,不是都该端庄贤淑么?
但他却又禁不住地就是喜欢这样的八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