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公爷福头发被执,且在水上,不能发力,单刀又不能砍伤冯道德,只有束手就擒,为冯道德拖至岸上,一声呼喝,数十官兵,将其擒下,用大麻绳捆缚,牢牢系实。公爷福已擒获,其余一律放回,是晚照常开演。
甘凤翔后脑为公爷福打了一脚,跌下水中,虽为官兵救起,亦已受伤,头部受震荡,麻木不灵,乘肩舆回去。
浩浩荡荡,解抵清远县衙,先将公爷福收监。县正堂林国栋,闻得冯道德亲自到来,连忙穿起七品官服,大开中门,接入客厅,延之上座。
林国栋拱手揖曰:“素闻老道长鼎鼎大名,如雷灌耳,恨未识荆,深以为憾。今日得瞻道长丰采,如挹芝兰,下官三生有幸矣。”
冯道德逊谢曰:“山间草野之人,竟蒙大人垂注若是,益使贫道惭愧不胜。今日得林大人相助一臂,擒获歹徒,贫道自当禀明高提督,奏陈皇上,以谢林大人相助之盛意也。”
林国栋曰:“嘻!此乃下官之份内事,道长又何必客气若是乎?于今天色已晚,道长一定尚未用膳,敢问道长吃斋抑吃荤?”
冯道德曰:“又要叩扰林大人郇厨,多多感谢。贫道斋荤不拘,如有美酒,不妨浅斟一二斤足矣。”冯道德言罢,哈哈而笑。
林国栋亦笑曰:“原来道长亦是下官之酒中道友呼?哈哈!啱哂!人来!”
衙役闻言,上前半膝请曰:“大人何事吩咐小的?”
林国栋喝曰:“速备晚膳,并预备上好三花酒五斤勿延。”
衙役唯唯而退。又未几,晚饭已毕。
甘凤翔卧床中,幸公爷福之脚力不甚利害,伤势不重,只觉头脑麻木而已。
是夜,冯道德令提公爷福于中堂之上,严加鞫讯。众衙役将公爷福提至,喝令跪下,公爷福立而不跪。衙役大怒,取大木向公爷福之脚骨猛力敲下。可怜公爷福手足被缚,动弹不得,闪避无从,卜一声,脚骨几乎折断,两足无力,仆于地上。
冯道德喝曰:“汝为少林派之公爷福乎?”
公爷福不答。
冯道德又喝曰:“我来问你,至善秃奴究竟藏匿何处?好好从实供来,免致受刑!”
公爷福咬牙切齿,厉声喝曰:“我非至善门徒,安知至善行踪。汝妖道今日将我无辜捆缚,我究竟犯了什么大罪?”
冯道德笑曰:“哈!公爷福重诈谛?汝犯了何罪,汝自己总知,何须贫道道破也。我再问你,好好从实招来,汝为少林派之人,当知少林余孽至善、方世玉、洪熙官等行踪,若果照直讲出,擒拿得此数人回来,汝不特可以无罪省释,且可以重重有赏。苟倔强不认,先行将汝斩首示众。”
公爷福见此老道人苦苦迫问少林派人之行踪,此一定想捉拿少林之人也,闻得与少林派作对者,为白眉道人与冯道德,此妖道既为冯道德,一定以己为少林中人,必知至善禅师行踪也。
公爷福事实上非至善之门徒,只是自幼拜王华宝为师学习舞台技击耳,少林人士去了何处,的确不知,甚至王华宝之行踪,亦未知悉,事实上无法供出。冯道德则以为其既知而不肯言,勃然大怒曰:“公爷福!汝明知至善、方世玉、洪熙官等行踪,而不肯言耶?”
公爷福曰:“妖道以强力迫我,以为我公爷福为畏强暴之人耶?今日无辜被捉,有死而已,决不讲出。”
冯道德曰:“汝此等人,倔强如是,非用刑不可。”即喝令众衙役将公爷福之外衣脱下。
公爷福极力挣扎,力大如牛,六七个衙役,无法将其制服。冯道德更怒,喝曰:“死在头上,尚不就范,待贫道给些利害汝看看也。”言罢,行至公爷福之前,捋起衫袖,伸出左手,在公爷福之后颈一揸,向地下一压。公爷福力虽大,但手脚被缚,抵抗无从,且冯道德之手力亦不弱,将公爷福之头压至离地一尺,全身无力。衙役以尖利小刀,在其背后之衫上一划,裂一声,外衣尽裂,露出一身肥壮肌肉来。冯道德再喝令衙役,拿大麻绳来,抛上堂中横梁上,一端缚住公爷福背后之两手,高高吊起空中,两头飘荡。公爷福脚已离地,更不能发力,遂如待宰之羔羊,闭目待毙。
冯道德至其前,笑曰:“公爷福,古人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少林派气数已尽,至善秃奴不日就戮矣,汝尚为其隐瞒耶?汝如知机,快快将少林余孽之行踪,及其人数多少说出,则不特恢复汝之自由,且保荐汝于提督府,做一武官,不尤愈于作优伶粉墨登场耶?”
公爷福仍闭目不答。冯道德又喝曰:“快讲啰!”公爷福忽然克吐一声,一口黄痰,吐正冯道德之口上,黏着嘴上胡须,黄澄澄如猪膏一片。冯道德举手猛拭,怒曰:“吓!你重咁可恶。”言未毕,一拳向公爷福当胸打去。公爷福避无可避,隆一声,胸骨当堂打折两条,口中鲜血,格格吐出,流于地上,其色殷然。
冯道德悻悻曰:“汝尚不言,当有更利害之刑罚也。讲唔讲公爷福?”
公爷福曰:“我委实不知,何由讲出?”
冯道德曰:“汝为少林门徒,又在戏班中过活,一定知道而不肯言也。人来!”
众衙役一拥而前。冯道德曰:“取烙具来。”众衙役轰然而应,取出大火炉一个,铁枝两条,炉中火光熊熊,炽炭其上,烧红铁枝。
冯道德举起而向公爷福曰:“讲唔讲?”
公爷福硬汉即是硬汉,想一脚打落冯道德之头上,却不料两脚被缚,吊离地面,有心无力,脚虽起而不能踢倒冯道德也。冯道德瞋目怒曰:“吓!重想踢我咁大胆?”一铁枝向公爷福之肥肚上一笃,笃一声,红铁枝乃插入公爷福之肚皮中,深入五分。公爷福大叫一声,当堂晕倒。盖肚皮炙穿,大肠亦受火烙矣。
冯道德睹状,深恐公爷福死去,则少林派之行踪,无从探察,而又往来徒劳,毫无所得也,乃命衙役将公爷福放下,仰卧地上,以生油向其面上一喷。未几,公爷福长叹一声,鞋!始悠悠而醒。冯道德暗喜。
公爷福睁目一望,见冯道德立于其侧,火炉上兽炭正炽,迫卜作响,偶一转侧,胸腹两部,剧痛异常,咬碎钢牙,抵受痛苦。公爷福为硬汉,决不肯低头屈服也。
冯道德又笑曰:“公爷福,今日摆在当前者两条路。汝肯将少林余孽之行踪说出,弃暗投明,引贫道前往捉拿,则汝可以升官发财,是一条生路也。倘若仍不肯说出,则莫谓贫道开杀戒,送汝入于死路之上矣。”
公爷福骂曰:“老妖道听之!我公爷福确为少林派之人,今日被捉,有死而已,决不多言。”公爷福言罢,伸长头颈,以待冯道德之杀戮也。
冯道德笑曰:“汝倔强如是,虽欲寻死,但贫道偏不要汝死。等汝受尽人间痛苦滋味,以为叛反朝廷者戒。”
冯道德言罢,举起大红铁枝,指正公爷福之面,喝曰:“公爷福,贫道最后一次问汝!汝之师傅,是否为至善秃奴,抑或方世玉小子?快讲!”
公爷福瞋目骂曰:“讲你老窦!妖道老而不死,我公爷福死为厉鬼,亦必夺汝之魂魄也。”
冯道德被骂,不怒而笑曰:“骑骑,公爷福,汝想受尽人间痛苦耶?”举起热烘烘之铁枝,又向公爷福之口一笃。公爷福把头向左右乱摇闪避,但手脚被缚,身负重伤,实无法闪避,铁枝炙落面颊上,口鼻当堂红肿如猪头,痛苦难当。
公爷福曰:“请释我缚,我照实供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