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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少林侠两闹提督府 白云彪丧命流花桥（第1页）

洪文定拾声起立，恨恨言曰：“父亲，赵狗官、白云彪二人可杀之至。儿子不才，今晚三鼓前后，单人匹马，飞入提督府中，取二人头以归，而为父亲复仇也。”

胡亚彪、周人杰二人闻言，亦一齐起立，齐声愿一同前往。

洪熙官曰：“赵狗官为武举人出身，精通技击。白云彪为白莲派健者，殊不可轻视也。而且我派今日之大敌，乃是白莲妖道。妖道不除，终是我少林之心腹大患也。现白莲妖道匿居于黄沙柳波桥谭凤儿之武馆内，我等先设法取妖道狗命，剩下赵提督孤掌难鸣，容易制伏矣。”

众人正在议论间，忽有一人，突然起立，手搓肚皮，高声大叫曰：“样样都假，你等请看看天上太阳，已经午牌时分矣。今早滴水也未入过口，现在个肚皮，发出隆隆之声，雷公已攒入我之肚皮作怪。最好先找一个地方，埋锅造饭，食完再算。”

众视之，此人乃肥佬舂米六也。

过江龙笑曰：“六师叔最记得就系食饭，毋怪得有饭人之称矣。”

过江龙妙语双关，众人大笑。

洪熙官曰：“嘻，六师弟不讲起，我亦几已忘之矣。白云山上之能仁寺与景泰寺，寺中僧人，亦是少林同门，我等已在寺内居留多时，今何不再到寺中居住一时如何？”

众人均赞成，立即起行，望白云山而去，俄而来到景泰坑侧之景泰寺。寺僧接入，洪熙官道明来意，寺中方丈大喜，乃辟禅房数所，为洪熙官等下榻焉。尚幸方永春出走之时，把金银细软，携带在身，乃托寺僧造饭。

舂米六连尽十大碗，食后龙精虎猛，高声大叫曰：“嘻，现今十只老虎，我舂米六亦可以一拳打死。文定师侄，跟住我来，前往提督府，取赵狗官性命。”

洪熙官笑曰：“六师弟不愧为当年花和尚也，勇则勇矣，可惜性急一点。”

舂米六曰：“洪师兄，我不见得性急，难道狗官害洪师兄性命，我舂米六岂有不复仇之理耶？”

洪熙官曰：“复仇当然要，不过须有先后而已。我之意，要先除白莲道人，然后再与赵狗官算账也。”

过江龙曰：“洪师兄，贫衲有一计，可使白莲道人与赵狗官，一网打尽。”

洪熙官问何计？过江龙曰：“赵狗官与白云彪，虽然技击不弱，但是人数较少。我等先派三人，前往提督府骚扰一顿，赵狗官无法应付，必请白莲妖道到府中住宿，协同防守。斯时，我等全体少林人马，乘夜潜入府中，则两人便可一网而尽矣。”

洪熙官一想，过江龙之言是也，但是赵提督究竟是朝廷命官，若杀之，其事便更扩大。以前曾杀提督高进忠，后来经二十年之流亡，得荣寿将军设法疏解，始得再在羊城立足。若今又杀赵提督，岂不是又要流亡二十年。今依计而行，不过命各人不可杀赵提督，杀白莲道人之后，对于赵提督只用威吓，务必使其震惧，不敢再与少林作对，如此或可再在羊城立足。乃把此意对众人说及。

众人均赞成。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三个少林小英雄，请缨前往提督府，向赵提督恐吓，诱白莲道人到来。洪熙官因三人路径不熟，命黎亚松引路前往。其余过江龙、陆阿采、舂米六等，则留在景泰寺中，养精蓄锐，静候消息。

且说三个少林小英雄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于是夜初更时分，换上黑色夜行衣服，把脑后长辫，盘于顶上，以黑巾包扎，额际打了一个英雄结，腰束黑色绉纱，薄底快鞋，腰挂宝剑，另各佩小刀两把。黎亚松则穿灰色衣裤，腰束京青布带，插上单刀一口。一行四人，离开景泰寺，趁着夜色空蒙，晚风拂面之际，望五羊城而行。

明月半圆，斜挂天际，正是八月下弦将近，山间景色，历历在目。四人施展轻功，爬山越岭，其快如飞，二鼓甫过，已来到北门之外。遥望城楼之上，人影幢幢，知是清兵在城上戍守也。四人乃绕道至僻静之处，伏在城下。俟至三鼓时分，更深人静之时，四人施展轻功，跃上城墙，避过清兵耳目，潜入城中，由黎亚松引路，来到提督府后围墙之下。侧耳而听，隐约微闻府内歌声婉转，管弦杂奏。

黎亚松潜谓三人曰：“赵狗官出身武人而性好淫乐，附庸风雅，府中蓄歌姬数人，于春花秋月之夕，集城中之所谓士绅名流，幕僚亲信等，在莲花楼上，饮酒度曲，朝朝寒食，夜夜笙歌，吮尽民间膏脂。今又在莲花楼赏曲，达旦而未已也。三位师兄，请从我来！”

黎亚松言罢，耸身一跃，跳上墙头。洪文定、胡亚彪、周人杰三人随之。四人轻功，果然了得，身轻如燕，着地无声。四人站在墙头上，洪文定藉着红花绿叶掩蔽，抬头四望，府中景物，尽收眼底。

只见莲花楼矗立园中，巍峨高耸，四周古木参天，房舍栉比，屋瓦参差。前为公堂，两旁为兵房，稍后为花厅、文案房、更楼、牢狱、卧室、精舍、书斋、回廊、庭院、花栉等，不下百数十所。灯光尽熄，夜色深沉，盖各人多已入睡矣。独是莲花楼上，灯光辉煌，歌声彻耳。盖赵提督尚与城中士绅名流等，正在饮酒赏曲也。

黎亚松把府中地势道径，向三人一一说明。洪文定低声曰：“我行先，胡师弟伏于楼下左边，周师弟则伏于右边，松师弟则在此墙上接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三人点首。

洪文定首先一跃，跳入园中。胡亚彪、周人杰、黎亚松三人随后跃入，依照指定地点，分别埋伏。

洪文定蛇行鼠伏，来到莲花楼后，耸身一跃，标上楼上，站在栏杆之上。楼后一叶百叶窗，秋风吹入，砭骨生寒，赵提督早已命人关闭矣。洪文定蹑足至窗后，从窗隙暗窥楼内，则锦幔低垂，灯光璀璨，歌姬春梅，又持着檀板铜琶，轻展莺喉，漫歌水调歌头，声音激越，颇有绕梁三日之感。众宾客坐于厅中，有作叶子樗蒲之戏者，有饮酒猜枚者，亦有拍掌击筛者。一堂济济，不下四五十人。

洪文定固不识谁是赵提督，潜窥良久，忽见白云彪佩剑而入楼中，至一大汉之前，半膝致敬。大汉正与三人，围坐桌前，作叶子戏，见白云彪，略一点首，问曰：“白教头，顷间去了何处？”

白云彪又半膝曰：“报吿赵大人，卑职顷奉白莲师尊之命，到柳波桥，有些少事商酌也。”

大汉点首令退，不复再问。白云彪乃退立一旁，静静听春梅之歌焉。洪文定见此情形，知此大汉必是赵提督无疑也。

洪文定从窗隙，细看赵提督，头大如斗，身躯肥胖，面色红润，声若巨雷，窃念此狗官赵泽恩，吮尽民间膏血，养成自己肥头大耳，而民疾苦，不之顾也。好！我洪文定誓必杀尽你这等贪官，为民间一复此血海之仇。继而回心一想，今晚到此，奉父亲之命，只属恐吓骚扰性质，又算你一场造化，将来找个机会，必杀此人。

洪文定暗窥一会，忽闻樵楼鼓响，已四更时分矣。赵提督之豪赌如故，众宾客疲倦不胜者，渐渐散去，而歌姬春梅尚引吭而歌。午夜风寒，从楼前吹来，铁马叮当，春梅翠袖单薄，打两个寒噤，音调忽变凄凉。洪文定颇为此歌声憔悴歌姬，寄无限同情之心焉。

当下洪文定见时机已至，乃潜出楼后，绕道楼前檐际，用两脚勾着屋瓦，一个倒卷珠帘方式，挂在檐间，拔下腰间小刀，把手一扬，手中小刀向莲花楼内飞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