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鹤急抱拳为礼曰:“方丈何以知晚生为虚灵观道人所逐?方丈其仙也欤?”
宇啸和尚大笑曰:“宇宙间焉有神仙哉。此不过虚灵观之道人,与敝刹不睦,屡与僧徒辈作对,故知之耳。”
罗大鹤曰:“然。晚生顷因事至虚灵观内,访一武师曰冼超勇者,欲有所解释,不料彼竟挥拳相向。晚生忍无可忍,略一还手,将之击退。讵有一五十许之道人,持剑追击。晚生因手无寸铁,故迫得逃回暂避耳。”
宇啸和尚曰:“施主亦精于武技者欤?”
罗大鹤曰:“非敢言精,只得皮毛而已。”
宇啸叹曰:“讲起虚灵观之道人,诚使老衲感慨万端。僧道本为一家,理宜互相尊重,乃彼等之用心,并非如此。彼等自以为峨嵋山为道教大道场,理宜由道教弟子独占,对于我佛门弟子,乃生嫉妒。敝刹僧人,出山游行,时遭彼等拦途凌辱。老衲以我等为出家之人,不便与彼等争闲气,故一笑置之,时予退让,故多年来,尚未有酿成重大事件也。不意今日彼等竟扰及游山客人,其罪实不可逭矣。”
罗大鹤曰:“此次事件,乃因晚生先动手击伤道派弟子冼超勇之故,其咎不能全责于道派之人。事因川东有武师曰王大钧者,于十年前受聘于嵩山下王家村中为武术西席。予师言永福,路过嵩山,蒙当地郑家庄主郑元公赏识,以爱女芳兰小姐相许,迎亲有日矣。不料王家村公子王亚洪,先欲娶郑芳兰为妾,郑元公不许,王亚洪恨之,至是嗾使王大钧将予师言永福击伤逐去,复恃强杀郑元公与郑芳兰。予师大恨,十年后此仇未报,今派晚生天涯追踪,寻访王大钧踪迹。来到川东,知王大钧受聘于峨嵋山下钟家庄,乃莅庄相访,则王大钧已离去,由其表弟冼超勇承其缺。冼超勇嫉钟家公子待予厚也,邀我与斗,不敌逃去,遁至虚灵观中。晚生事后颇悔,欲访冼超勇谢罪,不料遂遭此道人追击。幸逃避迅速,未为所算耳。”
宇啸和尚曰:“此道人道号邱云玉,乃虚灵观中主持也,本是北京白云观邱处机之六世孙。邱处机创龙门派于北京,门徒遍布全国各大名山。邱云玉早岁习技于北京,奉派来此,主持虚灵观,已有年矣,性情暴戾,殊非道派弟子所为。施主不究其罪,足见你海量容人,的是英雄本色也。请进入休息。”
宇啸言罢,合什而去。罗大鹤亦返回禅房,躺在床上休息,暗念此次到来,欲从冼超勇口中,一探王大钧之行踪耳,不料此人鲁莽如此,不特不能探得王大钧之踪迹,且结下冤仇,弄巧反拙。
罗大鹤至是,颇欲下山,另往别处,追寻王大钧踪迹,但一转念,天壤茫茫,自与王大钧又不素识,实不知王大钧匿居何所也。
罗大鹤躺在床中,细细而思,终而想及冼超勇必知王大钧之踪迹,用软功恳求,冼超勇既不肯对王大钧之行踪相吿,只有把心一横,用强力压迫,使其供出王大钧之行踪而已。
罗大鹤想至此,徐徐起床,取下床头马刀,行至窗上,拔刀出鞘,细细而亮,只见刀锋锐利,寒光闪闪,乃宝刀也,不禁啧啧而叹,技痒起来,抬头一望,望见窗外花圃中,水池之畔,白鹤一双,正在太湖石上,修毛啄羽,怡然自得,水池之畔,旷地数弓,绿草如茵,颇堪施展也。罗大鹤乃提刀出房,来到花圃,开马舞刀,小试身手,准备于明日天亮,再到虚灵观中,与邱云玉道人决一死战,将其杀败之后,闯入观内,将冼超勇强掳出来,威胁其说出王大钧之地址。
当下罗大鹤在花圃间,舞动单刀,但见刀风活活,势如猛虎,舞弄一会,自信刀法不弱,足与邱云玉相抗矣,乃收刀回房。一宿无话。
翌日晨兴,用过早餐,罗大鹤束紧腰间绉纱带,穿上薄底快鞋,佩单刀于腰,大踏步而出,再到金光顶下虚灵观来。既到观前,高声大叫:“野道邱云玉,昨天你欺我手无寸铁,故以宝剑相迫,你今敢与我再斗三百回合乎?”
罗大鹤实大声宏,声震殿瓦。早有道僮闻声出现,见是罗大鹤到来讨战,急飞报入主持室内。
邱云玉一闻勃然大怒,急持宝剑在手,迈步而出,出到三清殿侧,适遇冼超勇行来,睹邱云玉手执宝剑,怒气冲冲而出,急曰:“师尊何去?”
邱云玉曰:“罗大鹤小子,愍不畏死,居然又来挑战,现尚在门外也。”
冼超勇曰:“罗大鹤来得正好,不须师尊动手,待弟子一刀将彼砍为两段,以雪前日之恨。”
邱云玉曰:“贤徒伤势未愈,小休可也。”
邱云玉言罢,飞步而出。冼超勇为罗大鹤两次所败,此恨未雪,今闻彼到来,正是复仇的机会,乃急奔入后堂演武厅上,执起大砍刀一柄在手,从虚灵观之侧门,悄悄溜出,隐于丛林中,遥望观前,果见罗大鹤腰佩马刀,与邱云玉相对而立。邱云玉正破口大骂。二人势将动武。
冼超勇心生一计,暗念罗大鹤必非邱云玉之敌,其战败也,将从观前山径而逃,乃绕道而前,伏于径侧草丛中,执大砍刀,以待罗大鹤战败经过。
话分两头。当下邱云玉出到虚灵观外,罗大鹤此次到来,有心挑战,一见邱云玉,大笑曰:“野道,又见你矣。昨日之会,因手无寸铁,遂为你所败,险些遭你毒手,但野道并无真本领,不过恃有宝剑耳。好,我今已有马刀在此,来!与你大战三百合。”
邱云玉大怒曰:“罗大鹤小子,昨日算你一场造化,幸得脱身,还入峨嵋禅院,求庇于秃奴手下,今天则一定取你性命矣。”
邱云玉言至此,仗剑直取罗大鹤,剑光起处,疾向罗大鹤当胸挥到。罗大鹤不敢怠慢,向后一跃,跳离六尺,拔出腰间马刀,扎起一个左弓右箭马,严阵以待。邱云玉见一剑落空,再进马,第二剑向罗大鹤咽喉迫来。罗大鹤把刀一招,叮当一声,招住宝剑,连消带打,马刀乘势砍向邱云玉之先锋手。邱云玉把手一沉,避过其力,宝剑立即由下挑上,疾如游龙,向罗大鹤之胁下。罗大鹤急转马以避,挥刀还击。当下二人便在虚灵观前大战起来。
邱云玉剑如游龙,罗大鹤刀若猛虎。战得六七回合,邱云玉见未能取胜,把心一狠,使出蟠龙剑法,向后转马。罗大鹤欲乘机一刀砍来,却被邱云玉上身向后一转,宝剑即从下向后,疾挑而上,如蟠龙之摆尾,快如闪电。罗大鹤收手不及,唉吔一声,右边先锋手,遂遭宝剑划伤,伤口长逾三寸,鲜血猛喷。邱云玉转马一剑,猛向罗大鹤当胸挥来。
幸罗大鹤虽然负伤,却极镇静,急向后一跃,转身拔步便走,从小径猛奔。走得三二十步,冼超勇在草丛中看个亲切,俟罗大鹤奔至,疾起一刀,拦腰横劈,欲把罗大鹤一刀拦腰斩也。不料罗大鹤眼明手快,精练八拳,身轻如燕,一见大砍刀横劈过来,急就地一跃,跳高六尺,跳过砍刀,拚命飞遁。邱云玉、冼超勇师徒,衔尾直追,一路追至峨嵋禅院。罗大鹤走入寺内。
邱云玉与冼超勇追至门前。冼超勇欲拔步追入,邱云玉急喝一声曰:“贤徒休得鲁莽,你只身追入,须妨秃奴辈毒手也。”
冼超勇曰:“今罗大鹤负伤败逃,若不乘胜追击,将彼杀却,则纵虎归山,后患不堪设想也。”
邱云玉大笑曰:“谅此罗大鹤小子,武技低微,若敢再来,必丧命于为师宝剑之下,不足惧也。我等今先回去可矣。”
邱云玉言罢,反身而行。冼超勇望着峨嵋禅院,恨恨不已,邱云玉促之再三,始随邱云玉之后,返回虚灵观去。
既回观中,冼超勇曰:“师尊顷间不敢追入峨嵋禅院,岂畏寺中秃奴耶?”
邱云玉苦笑曰:“现在不便对你明言,将来你便知之。”
冼超勇不便再问,回房休息。原来邱云玉不追入峨嵋禅院者,盖忌寺中方丈宇啸和尚也。宇啸老和尚为得道高僧,武技高强,威震全山,邱云玉也忌他七分,故不敢追入寺内也。
当下罗大鹤被邱云玉剑伤右手,鲜血淋漓,遁回禅院,欲奔回禅房敷药。经方丈室前,为宇啸和尚所见,急高声叫曰:“罗施主何往,又为邱云玉所击伤乎?”
罗大鹤止步,立于室前,抱拳言曰:“然。晚生顷间出外,与邱云玉大战,以技不如人,遂被其划伤先锋手也。”
宇啸和尚曰:“罗施主来,待衲先为你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