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个日期看起来多么遥远,但繁重的工作抹去了一切时间感知,仿佛人生被突兀地剪去一段,等诸伏景光抬头一看,日历已经翻到了约定好总攻的那一天。
“falitea(行动)。”
布伦尼文下达指令,定时邮件被发送给无数个加密邮箱,当地的黑手党们实际上被用于掩护,而欧洲各国的安全部队从三天前就开始了人员调动,弹药,上膛,金属洪流在荒凉的雪原上留下翻犁出的雪雾,随星斗横移,从卫星上看或许会是壮观的一幕——但实际上所有行动都悄无声息。
这次围攻的时间被诸伏景光定在了夜间,深夜掩盖了急行军接近和潜入,不过他自己没有潜伏在任何一股势力里,毕竟私吞药物和资料的人可不受欢迎。
他也不想因为被妨碍而造成多余的死伤。
雪地摩托在森林里闪电般划出弧线,诸伏景光奔袭到合适的狙击位,高处加上望远镜,情况一目了然。
组织的研究所外表是灰蒙蒙的矿业勘探基地,无数道轨迹汇集于此,此刻它倒像是海中被包围的巨兽……五分钟后,第一发燃烧棒划亮了天空。
战斗被点燃了。
摩托暴躁地低吼,安全箱沉重地压着后背,像在提醒着他所肩负的使命,布伦尼文扣下面罩,刚服下的止痛药稳定地舒缓着神经,十五分钟内,他必须越过混乱的交手摸进实验区。
——好在布伦尼文的经验没有辜负他。
最内部还未被混乱彻底波及,不过逃窜的研究员里也不缺一个套着白大褂的生面孔,电子系统已基本瘫痪,连上后用最简易的开锁程序都能解除,档案室里空无一人,看来这里的构造终究和奥斯陆那个不一样,而逃命时显然没有多少人有心思惦念,那大把大把暂时无用的文书档案。
厚重的金属门扉合拢,把死亡和火焰都阻挡在秘密之外,诸伏景光一个箭步上去接入了电子查阅器的接口,光屏一花,漫长的加载条使人如遭重击,无数实验报告和画面记录闪过,那代表着有用的信息,逃脱的降低——以及不知道堆积了几个世纪的死亡。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那些研究员的傲慢重新在脑海中浮现……雪白的强光,冷冰冰打量物品的眼神,充满好奇的狂热,被捆在实验台上时,他们在他的头顶上抱怨谈笑,注射溶液滴答,滴答,滴答……
一瞬间,杀戮欲如蛇般在血管里挣动。
不,不能再回想下去了。
上膛的枪支紧握在手中,手指在扳机上僵硬,诸伏景光逼迫自己深呼吸,强制将关注点放到别的地方去,研究所的成品都存放在冰柜里,那会是各方势力关心的重点,而他的最佳方案则是瞄准那些半成品,所以等采集完资料后还得去一趟试验区,希望那里不至于被全部砸坏……
十分钟后,他的愿望落空了一半。
坏消息,他显然不能太过指望黑手党的素质,破坏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顺手本能,除了一些不容易被破坏的大家伙,实验室里完全是一片狼藉——不过好消息是这里有一个跑得慢的研究员被他两招放倒了。
“想玩灯下黑?胆子还不错。”
实验室里一时找不到绳索类物品,布伦尼文干脆扭断了对方的两只手,熟门熟路地从地上捡了几样实验器材,金属上沾染的血污被他反手抹在研究员的外套上,“不过既然我们现在都需要速战速决,恐怕没法慢慢检验——”
“我说!
我都说——”
如他所料,在真正下手之前,菜鸟研究员已经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
“这间实验的隐藏冰柜在哪里?”
诸伏景光起身扫了圈废墟,“不用妄想隐瞒什么,我知道你们有时有把半成品暂时储存在实验室的习惯。”
其实他已经有了点头绪,这间实验室和他以前躺过的一些相比有相像之处……
“在那边的试验台底下,开启需要研究员掌纹——活的,还要声纹!”
年轻人哆嗦着回答,下一秒就被无情地扯到了试验台边上,他一直在试图瞄诸伏景光的脸,可惜对方的大半张真容都隐藏在口罩底下,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猫眼。
扭曲的手掌对准扫描仪,试验台顺从地缓缓滑开,诸伏景光唯一欣慰的是这名研究员没有骗他,这位他们两个都省了不少时间——
年轻人忽然再次拍上了检测板:“ew!”
ew,eleagicwave,电磁波,熟悉的实验口令,他认出了布伦尼文!
极端的恐惧沿着脊椎骨上涌,心率在一瞬间踩着四拍子几乎跃出胸膛,他被暴怒和绝望同时摄住了心魄,组织信赖已久的惩罚措施即将派上用场,这枚项圈第一次收紧,而他却对自己将成为什么一无所知。
而他的暗袋里甚至还隐藏着无数人牺牲换来的希望。
如果他带不出去,如果他死在这里,如果他辜负了他们一次次确认的约定,擅自倒在了黎明之前……那只会再次杀死他们。
他已经死过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