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莺在这件事上格外有耐心,她足足磨了四日,谢长宴才勉强答应陪她去信国公府。
她选了个暖和的日子出门,谢长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于是苏莺起了个大早为他化妆:
皮肤用锅底灰抹得黑了些,脸上点了几颗痣,换了件破旧的下人衣服,虽化得丑了些,仔细看却仍能看出其清秀俊美。
谢长宴推着轮椅跟苏莺一起出门。
今日天朗气清,满街的冰雪已有消融的迹象,苏莺穿了一件素白的棉袄,肩膀背了个白色的小布包,她也给自已化得黑了些,五官却依旧漂亮,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眸,一眨一眨,灵动得好似黑夜里的星星。
两人走在一起,登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谢长宴不满道,
“为何不化得再丑些?这样出门也未免太过招摇。”
苏莺将刚在街边摘的一枝红梅塞到他手里,理直气壮道,
“我们是去给人家做饭,又不是去倒人家胃口,万一到了信国公府,信国公看见我们长那么丑,一口都吃不下,那不都毁了?!”
谢长宴无可反驳,苏莺又嘱咐他,
“你到了信国公府就说是我弟弟,天生残疾,因为娶不到老婆所以每天待在我身边给我打下手,知道了吗?”
“凭什么要我当你弟弟?”谢长宴瞧着苏莺那张年轻明媚的脸,“我比你要大上两岁,我要当你哥哥。”
苏莺却不同意,“我都给人当十几年妹妹了,我可不要再当了,你又没当过弟弟,就试试嘛。”
“不要,要当就让我当你哥哥,想要我当你弟弟门都没有!”
两人就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半天,谁也不肯让谁,最终苏莺“勉为其难”道,
“行了行了,不若这样,我们两个装作夫妻,谁也不占谁便宜,怎么样?”
她将胳膊搭在谢长宴的肩膀单手搂住他的脖颈,装作很为他着想的样子。
谢长宴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勉为其难道,“好吧。”
然而下一刻他便后悔了。
——苏莺直接搂着他的脖颈,在他的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却足够让人脸红心跳,“你忽然亲我干嘛?”
苏莺得逞般地笑,“我是你娘子呀,我亲我相公很正常吧?”
“苏莺!”他红着脸叫她,苏莺却又抓住了他的手,“我是你娘子,你没看人家感情好的夫妻都是牵手的吗?”
她指着旁边的一对夫妻给谢长宴看,对方果然牵着手,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和对方谈话。
谢长宴不说话了,苏莺的手柔软,却不算细腻,有些凉,想起她来月信时的疼痛难忍,他思索片刻,用大手包裹住了她的手。
今日的街道分外热闹,耳边有行人的交谈声、小贩的叫卖声和官兵巡逻的声音。
许久未出过门,谢长宴瞧见眼前的烟火气恍惚了片刻。
他上次经历这样的热闹还是在去年春,彼时他骑在一匹枣红的高马上,威风凛凛,上万京城的百姓为他送行。
去时势如破竹,归来却已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父母双亡、双腿残疾,只能苟活于世。
不远处有一家用小棚子搭建的小茶馆,茶馆内有几名书生正在高谈阔论,一位穿白衣的书生道,
“上个月陛下才将一位公主送去蛮夷和亲,这个月那位公主就又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另一位穿玄衣的公子也义愤填膺,
“若时谢大将军和谢小将军还在,我燕国何苦受此侮辱,早打过去,给那蛮夷点颜色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