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了然的一笑,晓千继续道:“可谁知,齐国子弟都争先恐后的报名参军。有一个,只因有寡母在堂,而被好言劝了去,却还心有不甘的跪着不肯走。到了定州胡庄,又赶上了官兵挨家挨户的发钱粮,只道是,去年年景不好,又逢您大婚,发些补给接济贫苦百姓呢。”
“这倒也不奇,不过是上差下派的事,底下人办的好,也就皆大欢喜了。”齐天低头抚了抚拇指上的扳指,遮住心中的窃喜。
晓千瞧着云舟没有让自己止了的意思,继而又道:“更奇的还在后面。入了番东城,仪仗堵到了城门外。只因有一当地名士作了古,急着出城安葬,竟敢挡了娘娘的尊驾。当地知府上前禀报,说殿下向来礼贤下士,如若殿下在,也自是要让死者先入土为安的。”
“哦,那自不必说。我们活着的,同那些死了的可有什么好争?”齐天也觉知府做的对。
云舟赞许的对晓千点了点头,见齐天面露喜色,自己也随着宽了宽心,喜欢道听途说,还不容易么?
就凭着晓千丫头的巧舌如簧,每日讲上它几十段儿,几年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说话间,便到了楚北侯府上。
三间兽头的大门前,早已有一干人来接迎。下了车,入门又换了轿。
齐天透着纱窗瞧了瞧,这座府宅,虽不能与自己的王府相比。可依侯爵的等级来论比,也算是轩峻壮丽的了。
走了一刻,落了轿。随轿的小厮将轿帘挑起,齐天搀扶着云舟下了轿。
又换了撵来,众小厮抬着,进了垂柳门,经过游廊,穿过穿堂,又绕过紫檀大理石的插屏,才算进了正房大院。
台矶上,一年逾四十的男子立于门前,一身青缎箭袖衫,外罩褐色排穗褂,是楚人特有的服饰。
左右侍从,皆是垂手而立,恭肃严整。
二人下了撵,齐天细看这男子,相貌堂堂,气宇轩昂。
被迎进堂屋后,主客寒暄着,分君臣长幼纷纷见礼。
齐天被奉了上座,她自幼就不喜这些熟套,只迫于是云舟的舅舅。一路上,又听闻楚国极看重这些繁文缛节,只好耐着性子相与着。
其实,这是云舟诓了她的。她在齐国时,不拘小节的惯了,太妃骄纵她不说,百官畏她,没人敢与她计较。
如今,到了楚国,又是有求于人。万不能因礼数不周,被人小瞧了,挑了理去。
楚北侯陈塘,自看到齐天后,便悄然的对其察言观色。
见他不仅相貌清明灵秀,举手投足间英气外露,落落大方,彬彬有礼。对自己言谈恳切,态度真诚,却也不失藩王的威严。
再看他对云舟,温情款款,关怀备至,情意深厚。
自己拜相封侯多年,皇子王孙见得多了,像这般的人物倒真是凤毛麟角。
若说有,他的性情竟真像极了他那位,宁死不屈的先王老子。心中对齐天的好感,油然而生,却不外露。
且说,自二人到了府上,受上宾礼遇,却难能与陈塘谋上一面。两人的行动皆受限制。
云舟个性恬静,一盘棋就能下上半日。齐天也是浮生难得半日闲,每日乐得同云舟厮守在一处,逍遥自在。
五日过去,相安无事。陈塘反倒有些沉不住气了,单请了云舟到书房去了。
等他问及,云舟便说明来意,之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他归顺南齐,落叶归根。
此策,正中了陈塘的下怀。这正是他多年来,随着年龄的日益增大,内心中变得愈发强烈,却又不敢企及的想法。
被云舟这样劝着,只觉遥不可及的奢望,触手可及,顿觉心潮澎湃。
却还是顾虑的道:“公主,此事兹事体大,容臣再斟酌些时日。”
这一斟酌,却又是七日。
齐天平日日理万机的惯了,如今被软禁了半月之久,起初还觉清闲,可久了,倒百无聊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