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宫里已是杂草丛生,久久没有人打理。铜雀宫虽然也是荒废已久,但至少雕栏玉砌尚存,依稀可以窥见当年被折断初生羽翼的绝色美人被囚禁其中的诡异凄艷,然而这虹桥宫却是颓垣败瓦处处可见。
商柔的双眼渐渐适应黑暗,他扶着枯枝踟蹰而行,绕到后院时看见圆顶亭子里还亮着烛光,几个挑灯的太监宫女侍候一侧。
今夜秋风萧杀,无星无月,破落的回廊中难见昔年纳王的风采,唯有亭中白烛凄凉为引,几只茍延残喘的白蛾不甘地在烛火四周徘徊。
大理石桌上是一壶温酒,几碟小菜,坐着的却不是对酒当歌的知己好友—
竟然是太后和陆萱。
太后白发如霜,神色却是狠厉,平日玩世不恭的陆萱则抿紧唇角,剑眉轻挑,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这明显不是一段使他们感到愉快的对话。
商柔现在看到太后就想起合和公主,他不禁双眉深皱,至于陆萱,上次见面也是在牧晚馥生辰那天。一入候门深似海,商柔早就断绝跟外面的来往。
可是太后乃深宫妇人,陆萱则是禁卫军统领,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心思混乱一不小心踩断了足下的枯枝,太后和陆萱马上朝那个方向望去。
陆萱刚刚站起来,商柔就往外面狂奔而去。
当陆萱准备追上去时,太后坐在原处,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说道:「陆小少爷,活了那么久,想做的都不是自己想做的,有意思吗?」
「我是陆家的长子,这是我的责任。」陆萱握紧拳头,他没有回头,只是道:「您也可以选择善终的,为什么得破釜沈舟呢?」
「你有你为了陆家存亡的责任,哀家也有为了哀家那对儿女报仇的责任。哀家早已满身罪孽,但就算要死,也得拉着他下地狱。」烛光之下,太后的神情是如此阴森恐怖。
商柔慌不择路地逃走,乌云渐厚,难辨前路,他一个不慎就绊倒地上的断木,整个人往前扑去,恰好前方是一个崩毁了一个半的枯井。他整个上半身径自往枯井里倒下去。
枯井底部都是厚厚的腐烂落叶,所以倒是没有伤及筋骨,幸好是后背落地,因此膝盖的伤不至于雪上加霜,但全身还是疼痛得很。商柔仰头看着被井口圈起来的夜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后和陆萱还在宫里,自己是万万不能呼救的—可是若是他们离开,又有谁会经过这荒废的宫殿呢?
正在此时,陆萱的脸出现在井口,商柔吓了一跳。
「爬上来吧。」陆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端丢到井底,商柔握着绳子,却没有动手,只是不安地看着陆萱。
月光迷蒙,连陆萱的容貌也失去以往的坚定可靠。
「先上来再说,好不好?」陆萱嘆了口气道:「我要是想对你不利,连绳子都不会给你了。」
商柔虽然当男宠当得久,但以前还是常常爬树的,几下子就爬到井口,只看见陆萱把绳子的一端绑到大树的树干,他则坐在走廊下乘凉。
落叶随着夜风而无助地旋转着,发出哭泣似的沙沙声。
商柔靠在井边,没有靠近陆萱。
「你想再次掉下去吗?」陆萱无奈地说道。
商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陆萱看。
「看上我了?」陆萱走上前,揉着商柔的头发。
「为什么你会在纳王的旧时寝宫里跟太后在一起?」商柔总算想起虹桥宫是纳王在世时的寝宫。
「太后娘家姓林,跟陆家有点亲戚关系,今天又是纳王死忌,我们聚在一起怀念他而已。」
商柔双眉深锁地看着陆萱,明显没有相信陆萱的鬼扯。
「我还能够做什么?我可对太后毫无兴趣。」陆萱依然嬉皮笑脸,商柔却只记得他刚才看着太后的眼神—如此冷静得近乎冷酷。
「陆萱??」商柔握紧拳头,他低声道:「你??是一个好人吧?」
「你这问题太天真了,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坏人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陆萱顿了顿,他问道:「陛下满手血腥,弒亲夺位,你觉得他会认为自己是坏人?」
商柔猛然抬头道:「不要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陆萱走前一步,他嘆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可是你也明白,你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