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军所为。”
站在马厩棚下张开胳膊,怕梁安跌下来的是他。护在梁安身前,说“大将军,是鸿羽不懂事惹的祸,和靖之无关”的是他。
分开之前仍然在鼓励他的,叫他好好站着的是他。
“我什么也不是。青州将士等的仍是平南将军,他们听的信的仍然是你梁安,不是什么骑都尉林鸿羽。”
清晨练剑对视着笑,坐在一处吃饭撞在一起傻笑,夜里溜出去从山坡上一起滚下来大笑着再爬回去,站在沙场上互相挡在前面说“你给我活着”,死里逃生醉了搂在一起睡着,梦里哈哈笑说着“咱们可是一辈子的兄弟”的醉话,滚到泥潭里不成样子出来指着对方笑地再摔回泥坑里……
是失去母亲兄长父亲的每个夜里,默默流泪不肯叫任何人看见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人。
是林鸿羽。
笃信他和林鸿羽之间,没有迫不得已,不必顾全大局,一辈子肝胆相照。
“若有一日你发觉此友非友又当如何?”
以为“此友非友”的友是对赵宴时的警惕,今日想来,梁安沉默。
他已站在面前。
在没见到林鸿羽的日日夜夜里,在杳无音讯总忍不住担心的每一时刻,梁安总想:等真见了这小子,一定狠狠揍他一顿再说。
待来日再见,你小子……
真到了这一刻,梁安的眼睛忍不住,落在林鸿羽左脸那道不新不旧的长疤上。
“谁干的?”成了时隔多年之后,梁安对林鸿羽说的第一句话。
因这三个字,林鸿羽没撑住,退了半步。
两人安静对视,林鸿羽没答,梁安在等。
仍旧是梁安没忍住,他又叫:“翰昀。”
他仔细盯在林鸿羽身上,这个叫出来都生涩陌生难以张口的名字,收紧了手掌,却平静说道:“你的信,我没收到。”
他想说,不是有意不回的,不是不理会他的,不要因此对梁安失望,不要因此伤心,一切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些信从未送到梁安手中。
“我知道。”林鸿羽说。
梁安住口了。
其实他一早知道这句话再说出口有多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赵宴时成了北赵的新帝,林广微站在大殿中央,林鸿羽守在城门不在青州。
梁安早该知道的。
从他到青州没看见林鸿羽的那一刻,他早已知道的。
执着于要问出口那句话,像是梁安渴求的,不止是对林鸿羽,而是对所有击碎梁安过往的每一个人,说出口的这一句话。
也许,是中间出了差错。
比如林鸿羽寄给梁安的信被拦下,所以才误会梁安,所以他们两个才会在这里在此刻相见。
林鸿羽说:“太晚了,靖之。”
他不知道什么太晚了,哪里太晚了,梁安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便往外走。
刚抬起脚,梁安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了一句:“卢哥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你知道吗?”
一同回京的人里,豆子不在身边,除了伏山下落不明,只剩了他们两个活着的还站在此地。
林鸿羽的手掌一瞬间收紧了,他失神回头,看着梁安,呼吸急促,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就在淮州。”梁安喃喃说道,“是我害了他们。”
“靖之……”林鸿羽颤声叫道,想要拉住他手,又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