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梁安才错过了这桩谋逆大事。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过往从前,一遍又一遍。
那些曾经被他忽略、忽视、深信不疑的一切,如同刀尖刺进心脏,剜出一坨又一坨烂肉碎渣。
他克制不住颤抖,不知自己是在往前还是往后,痛苦震惊交织成网,将他裹在其中无法挣脱。
兰渝……给赵宴时下的毒,是师父的吩咐?
梁安膝下一软,重重倒地,却很快挣扎着爬起来,逃也似的往光明殿去。
林鸿羽,林凇平,林广微,他要见他们。
盛天兰渝,他们为了什么,人在何地,到底……
在李盏的惊叫声中,奔跑中的梁安反而异常清醒了一瞬间。
被棒骨引去瑞王府后门那日,如果不是那日街尾有人起了争执,有林鸿羽在,不会让梁安过去。
林鸿羽说:户部侍郎吴向岳。
那时梁安想到,这人认得,在朝上与严汝成一丘之貉。
赵宴时登基,还站在光明殿中的人,脸一张张晃动着在梁安眼前。
那些回头看梁安的脸逐渐清晰,梁安恍然大悟。
原来,以为是左相一党的人,实则是右相的人。
以为是天底下绝不会欺瞒骗他的人,实则全在骗他。
这下总算能死心了,梁安想,从头到尾,还剩哪个人不曾骗他?
不知道了。
光明殿上,众臣是自弘文帝退位后第一次见他,竟惊讶发现,弘文帝除了精神不大好,瞧着面色倒是不错,并不像所闻中那般虚弱,反而能支撑着坐在软椅上被人抬来坐在龙椅前。
常福上前去,轻唤了两声。
“这些时日,太上皇病情向来由我照料。”沈濯灵忽然说道,“不妨我来瞧瞧。”
众人一惊,心道你要状告太上皇,还敢说这些话。
岂料林广微道:“准了。”
这……
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功夫里,沈濯灵上前施针,喂了弘文帝一粒药丸,大臣们那口气还没缓完,弘文帝已幽幽清醒了。
他左右看一眼,忽然惊醒一般,含糊骂了一句:“大胆。”
“陛下。”林广微上前,躬身拜道:“朝中有要紧事,不得不请陛下前来亲自断案了。”
弘文帝服药后神清气爽,脑袋里丢失了许多事似的,又想不起来。恍惚中,仿佛他并非早已退位的太上皇,而是尚在壮年的弘文年间在位皇帝。
等到听见“恒渊”二字,弘文帝瞳仁猛然缩紧,身子不自觉前倾,瞪着眼睛去看站在正中的沈濯灵。
恒渊的脸在眼前闪过,并不清晰了,只是当年亲自选中不世出的人才为此痛快的样子,还在眼前。
他亲自选来,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恒渊。
大逆不道,意图谋反。
“大胆”两个字还未出口,他耳边又响起林广微的声音。
“除恒渊妻弟外,尚有旁人佐证,陛下准臣做主,便已传唤了。”
什么?
“来人呐。”林广微漫不经心叫道,“将犯人严汝成,押上来。”
空气凝滞,紧接着是止不住的一阵惊呼,声音此起彼伏,如浪般席卷朝堂。
群臣沸腾,难以相信方才听见的话,不顾及皇帝还在上位,混乱如风暴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