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珠”二字在唇齿间滚动之后,终于被他咽回去。
“抱歉。”他说。
抱歉,抱歉……
对谁的抱歉,为何抱歉,能挽回什么的抱歉?
“哈——”
梁安笑了。
他突然暴起,劈手夺剑直指其喉:“我杀了你!”
四周惊呼迭起恐慌叫道:“将军!”
剑尖在刺目颈下颤抖,和悬在眼里的泪珠一样。
若在敌人面前,这样执剑,会沦为天下笑柄,是一个将军的耻辱。
没有一个人会在敌人面前,哽咽着说“杀了你”。
可梁安从未持过如此重的剑,为死在昭珠手里的赵人,为夜夜欲将其挫骨扬灰的恨,为兄弟报仇的心。
剑始终在抖,在此时可笑。
被剑所指着的人不躲不闪,望着他痛不欲生的神情,竟显得无措。
好像在想,该说句什么,才能不再伤害他。
“当啷——”一声,剑脱手坠地。
他猛地一拳砸在他右肩,把人打得后退半步。
“你活着……”
第二拳,重击胸口。
“你怎么敢活着?”
第三拳,悬在梁绍身上,颤抖着,又抖着……抖了又抖……
“你怎么敢……”
还是死死抱住了他。
“不记得……”
声音一哑,喉咙像被扯断。
梁安抵着他锁骨蜷缩颤抖。
他说不出更多话了。
梁绍僵硬着身子,本能地抬起手,还是没能落在这可怜人的背上。
他哭得如此凄惨,似已哭过千万遍,又忍了千万次,以至于让不认识他的人,眼前也像落下雪一样模糊。
营中无人再动。
连天边都静了,只听见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闷压耳。
梁安脱力从他身上滑落,脚下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往前伸手,却无论是谁,也没敢接近过去。
梁安狼狈跪着,低低笑了一声,而后仰面,对着天空,笑得眼泪呛进了气管,笑得浑身发颤。
八年苦撑的躯壳,为梁安苦苦撑着的那片天,塌了。
眼前伸来一只手掌。
“我们……”昭珠开口。
看着被泪淋透的人,被这悲伤浸染,心奇怪胀痛。
他停下,换了一句:“我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