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萑简要收拾一番,便要离开成均书院这片安全的净土,去大慈恩寺帮忙赈灾。
梁复听见动静,顶着一张烟熏火燎的花脸没洗跑出来:“朝晞,赈灾治病自有官府!你又不懂医术,能帮得上什么呢?”说着看向二楼上的浮星煜,指望他能劝崔萑两句。
但浮星煜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房间。
崔萑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叹息,或许是失望,或许是难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为自己对浮星煜稍有了解,觉得自己透过漫不经心的表象看出了他其实有一颗良善济世之心,结果发现只是自己多想。
交易就是交易,他和浮星煜其实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的人,他的言行根本不能影响浮星煜半分。
太高估自己了。
崔萑对梁复道:“师兄,我父亲在外为疫奔波,也说他的职务不关我事。但我做了崔家的少爷,享受到优于普通百姓的待遇,崔家的责任不可能与我无干。时逢大难,瞬息万变,外面倒卧之人无处收治,疾病在身且饥寒交加只能听天由命。”
梁复亦眉头紧皱。
“师兄,我晓得此时出去有多凶险,关起门来不听不看可保平安,但我实在不能心安。我不会医术,但看了许多古方,都熟记于心,不管能否药到病除,说给大夫们助其开拓思路也好。就算不能帮忙治病,我是个男人,有力气能搬运,去为赈灾后勤搭把手也好。”
崔萑找了烈酒,将棉布浸透,反复叠了几叠用以掩捂口鼻:“师兄,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我还有想做的事,我会惜命的。”
梁复跟在崔萑身后:“可是……”
“师兄,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说师父曾于灾年疫时施粥义诊。”崔萑道,“是师父在我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为我指引了生路,他对我说天下同情万民同命,他教我结善因得善果,此次大疫,或许我可以和师父再见。”
梁复听了更急:“朝晞你糊涂了!师父已经圆寂,你还年轻,哪能和他见面!”
世人都以为空了大师圆寂,但崔萑晓得师父是避世云游,不再为皇室一家修佛,拜山谒水救扶百姓。
崔萑先前听梁复说师父不在,还以为他是知情的,没想到他不是指不在京城,而是真的以为师父圆寂了。
崔萑答应过师父不泄露他还在世的消息,又想到已经快一年没见,师父也未必会因疫出世,免得师兄空欢喜一场,故而不再深谈,只道:“师兄,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梁复就这么一个嫡亲师弟,哪舍得他冒险,说什么也要阻拦他出门,崔萑没办法,只好趁他不备摘了眼镜,快步跑出书院并将门堵上。
“朝晞!”没了眼镜,梁复就是个半瞎,急得拍打大门,“快还给我!朝晞,我不拦你了,我同你一起去,要见师父我们师兄弟一起见,也算师门团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萑将眼镜用布裹得严严实实,埋在书院门口花坛里,捂着口鼻对梁复道:“师兄,我自己的选择,风险都由我来担,不能将你牵连在内。你实在想帮我便不要出门,我那个朋友从没热闹地过年,你帮我陪着他,便不算我失信。明日初五要吃牢丸,不拘什么馅料,你做好之后把牢丸戳破给他盛一些汤。”
没了眼镜,梁复感觉听力也衰退了似的,根本听不清崔萑说什么,只隐约听见朋友和牢丸。
我连炖菜都费劲,哪会包什么牢丸?
书院的门是向外开的,本来是取广开文路的意思,现在却把梁复堵在了里面,他急忙跌跌撞撞摸索着上了二楼,去找浮星煜,希望他能劝崔萑不要冒险,或是带自己出去找崔萑。
浮星煜坐在窗边,凝望着远处的大雁塔,梁复推门而入他也没回头。
雪色天光,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光束还是白发,梁复视线里一片模糊,但看着坐于窗台的人形轮廓,忽然就记起了为什么觉得浮星煜似曾相识——
和怀英太子的画像一模一样!
当时崔萑说起崇仁坊紫竹林,又问怀英太子是否白发,梁复向来把师弟的事都记在心里,正巧皇帝让他给怀英太子写祭文,他便向皇帝发问,皇帝没直接回答,而是给他送了怀英太子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