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萑抱着一筐木炭,听见腾荼求饶说什么“防患于未然”“没抓住现行不表示他没有这个心思”“主人你也不想跟自己妹妹抢男人吧”之类的话,大概猜到浮星煜为什么会来这里,且一来就问寿阳长公主。
蛇随主人,一样口无遮拦信口开河。
什么叫和自己妹妹抢男人?他和寿阳长公主才见过几面啊?造谣也该有点谱。
崔萑脸红,好在用棉布做了面罩看不出。
浮星煜一手捏着蛇尾,一手拈起筐里的炭屑,手腕几个转动,便在腾荼身上画了一串符咒,紧接着口若悬河的小白蛇吐着信子嘴巴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浮星煜将其随手一扔:“再有下次,拔了舌头,炖成蛇羹。”
商玄从角落里飞来,把他从雪里啄出,抖了抖,撇去雪泥,又是一条干干净净白花花滑溜溜的好蛇。
腾荼顺势扎进他翅弯里,蛇蛇委屈,但蛇蛇说不出——
真不想来可以转身就走,也没谁拦着他。
好心好意点鸳鸯谱,他却想吃蛇羹。
“不许编排主人。”商玄一脸冷漠地把他踹了出去。
浮星煜转身看崔萑:“别打寿阳的主意。我给她看过,她命里无夫。”
崔萑怔了一瞬,叹气,隔着面罩说话瓮声瓮气的:“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只要是个女人,我都有意?我是很担心我妹妹和长公主的安危,但贸然前去,只会增加她们染病的风险,所以我来这以后没有踏出寺庙半步。”
虽然脚踏两条船的话实在荒谬,但说拆船就得拆,听崔萑亲口解释一遍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浮星煜微微仰头,理直气壮道:“就算你无意,你那妹妹满脑子生意经,什么好的都想抓住拿住。她那么亲近寿阳,骗回家给她做嫂子也不是不可能。寿阳无父无母,四肢发达而头脑不太灵光,我不得不为她多考虑些。”
崔萑心想先前也没看出你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摇头道:“说得像你妹妹是稀世珍宝,我妹妹就是人贩子。她是爱做生意,但绝不是唯利是图。此次大疫,官府拨款不足赈灾不力,路上多的是无人收留而冻饿致死的病患。我妹妹本可以一身轻松地在家中平安度日,但她没有坐视不理,更没有借机发财。她贴了不知多少积蓄,将自己从外地收购本打算出售的米粮免费制粥放赈给百姓们。她和公主,在平康坊一个义诊一个施粥,救了许多百姓,受惠之人交相称赞,我在寺庙里也有所耳闻。她眼光开阔又心怀大义,若不是因为我,她作为官家小姐,大概早就和长公主相识相知了。她们之间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别用骗字轻视了这份情谊。”
浮星煜听他长篇大论说妹妹就烦,捻了捻沾着炭灰的指尖:“你也想试试这符?”
不是你先提起的么?
许你乱给人栽上罪名,不许被告分辩么?
崔萑眨了眨眼睛,摇头,牵动脖子上伤口,“嘶”了一声。
浮星煜看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冷冷道:“怕死还充英雄。裹得像个粽子,不染病也憋死了。”说着从后腰抽出紫竹腰扇,轻轻一挑把崔萑手里的炭筐扔给腾荼用脑袋顶着,扇子落到他手里,“最后跟你说一遍,随身带着。”
“用这个障面可以阻隔瘟病?好神奇。”崔萑丝毫不怀疑,摘下面罩,举扇遮面,还是只露出一双眼睛。
紫竹白面,越发衬得那双眼睛像澄澈又打着漩涡的小潭,望一眼就错不开。
小白蛇只有拇指粗细却摇摇晃晃头顶十几斤重的竹筐,张嘴发不出声,商玄根据嘴型翻译了出来:“还是读书人呢,却扇都不懂。”
音量不高,但崔萑和浮星煜都听见了,两人对视又很快错开目光。
上次崔萑梦见和浮星煜拜堂,新娘子是盖着红盖头的,但那是崔萑潜意识认为的新婚打扮。
实际上,在赵国当代,新妇不以红布盖住头脸,而是以团扇障面,一是遮羞二为辟邪,夫妻交拜之后去之【1】,是为却扇。
新郎变新娘的崔萑很是局促。紫竹扇骨在掌心发烫,但丢又丢不得。扇面轻碰鼻尖,崔萑感觉到自己在出汗。
“不用挡脸,随身带着就行。”浮星煜轻咳一声,语气也有些不自在,“你们去看看寿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腾荼一扭头把筐扔下,就着商玄翅膀蹭了蹭脑袋,好重。
“把炭放好再走。”
腾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