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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谋反（第1页）

莫氏皇后的忌日在三月。宁王倒台之后，皇帝着意要大办祭奠，偏偏遇上天象大异，太常寺与礼部几乎全部人力物力都用在了祭天祈福上，连四月女皇的祭礼都搁置了，更不用说皇后的祭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朝廷操办的祭礼推迟，但皇帝对皇后的哀思与缅怀时刻没有停歇。

先皇后谥为孝慈，其实完整的谥号不止如此。莫氏生前只是绥平王妃，没有徽号，在谥号上便极尽赞美之所能，称之为孝慈懿诚端康配天兴圣皇后。

皇帝一生政绩平平，但自认为宽和御下有德有仁，想要个“德”字做谥号，那么皇后的谥号之尾也会加上一个德字。

百年之后帝后合葬，也是一桩伉俪情深的美谈。

爱妻生前没有得到的尊贵和荣耀，身后都要补上。

太庙之中不便祭奠，皇帝便在皇后忌日当天称头痛罢了早朝。不管什么朝政公务，也不要什么帝王体面，喝了个烂醉，哭得涕泗横流，如寻常鳏夫一样哀悼亡妻。

——哀悼归哀悼，这副模样当然不能让旁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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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答应浮星煜将太液池送给蚌妖母子修养，附近的宫殿都停用了，闲杂人等不得轻易靠近，连皇帝都不再涉足。

但浮星煜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连太液池里那对妖精母子都悄无声息，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天色黑暗，皇城寂静。

倚仗浮星煜，畏惧浮星煜，看他驱策妖邪，皇权受他把控仿佛摇摇欲坠，但又像是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但如今没有浮星煜，赵国也没乱，皇帝也还是皇帝——早该摆脱这个妖孽的摆布的。

皇帝让随侍的宫人都离得远远的，独自一人在蓬莱殿外端着个酒壶，喝得烂醉。

“锦娘，我终于给你报了仇了。周全恩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我恨不能将他抽筋剥皮，可是……终究是给你报仇了……你在天有灵，应该能安息了吧？”

三月中旬，早开的桃花已经谢了大半，原本就是用来观赏的品种，新结的果子稀稀拉拉，都长不大，稍一受力就从枝头坠落。

“永安，永安也很好。”皇帝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桃树，脸上一痒，有什么东西滑下去了，他在衣裳堆起的褶皱里摸到一颗未成熟就掉落的桃子，他灌一口酒，“我给她食邑又加了几千户，现在有万户的供养了，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比我的规格还高。但凡敢说逾制的，我都处置了。驸马是莫家的好儿郎，是永安的表兄，仪表堂堂又忠实良善。永安也不用受生育之苦，我给驸马选个良家妾室，去母留子，孩子是莫家血脉，和永安也算有血缘的，从小认永安为母亲长大以后便会奉养她终老的。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只要我在位，永安都会是最尊贵安逸的公主。我驾崩之后……”

皇帝将那粒毛茸茸的小桃子捏得松软了，醉眼惺忪，耷拉着脑袋：“我选了老大做储君，这孩子像我，最是心软仁慈，他会善待永安的。老二，老二也很好，但他理解不了我的苦衷——”

“父皇！”一道愤怒男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利刃闪过一道寒芒，徐祈执剑劈开拦路的桃枝，身后随从举着火把照亮了他眼中的怒火，“你有什么苦衷！若说是为了永安，难道我不会善待她！难道我继位就容不下一个公主！”

寒光刺眼，火把仿佛把黑暗烧了个洞出来，皇帝被怒吼吓得瞬间醒了酒，抬眼扫视，周围站着许多披坚执锐的兵将，众人眼睁睁看着皇子如此忤逆皇帝竟无动于衷——都是叛贼！老二是要逼宫造反！

皇帝厉声呵斥，后背蹭着粗糙的树皮，双手撑着地面却半天都没能起身，腿已经软了。

近来天象大异，皇帝对边陲重镇加大了监控，时刻关注着封疆大吏的动态，以防地方趁势作乱，没想到却是祸起萧墙，他的亲儿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造了反。

赵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徐祈接了火把，他具有年龄和体力的绝对优势，便让其他人退开，蹲下与皇帝视线平齐：“父皇，你把统辖皇城守备的权力交给莫家，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逆子！朕待你不薄，你已经是亲王，一生富贵无忧，还不知足吗！”皇帝紧紧攥住徐祈衣领，怒火上头用了十足的力，“你这是谋逆！朕不会将大位传给你这等乱臣贼子！”

“知足？我要怎么知足？”徐祈怒吼，大掌一拂就将皇帝的手扫开，“是你把我逼到谋逆的路上来的！成王败寇，今日我若得手，史书就由我来定论！谁敢说我得位不正，谁敢说我谋逆！”

拉扯间燃烧的松明滴落，烫在皇帝手背上，皇帝吃痛这才松开酒壶，壶柄已经被攥碎了。

“君臣父子，人之大伦！纵使你能掩人耳目，举头三尺有神明！”皇帝怒斥，“谋朝篡位，上天也饶不过你！”

“神明？哪有什么神明？一直庇护着你的不就是浮星煜那个不人不妖的东西吗？如今，连他你也叫不应了吧？”

皇帝心头一窒，前所未有的恐慌。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事实也是浮星煜为他保驾护航，让他数次逢凶化吉。

浮星煜是赵国社稷的保护神，更是徐家、是他的保护神。

而他亲手断送了浮星煜的庇护。

徐祈冷声道：“我本来想做孝子忠臣的。你告诉我浮星煜是你的心头大患，我便费尽心思替你铲除。事发之后我被他折辱威吓，你却装作全不知情，把过错全推在我身上！我知你畏惧他勾结妖邪，只能忍耐，我便也忍下了。你要给莫家体面，我主动向你求娶莫家女，你不肯应声，逼得我只能低声下气亲自去莫家求亲。你猜我在莫家听到什么，你把莫家嫡女订给老大做妾，我挪出了正室位置，却只能得到一个庶女！三番两次利用我、践踏我！你叫我怎么知足!”

皇帝周身发抖，却还是竭力维持着威严，厉声斥责：“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的你不准觊觎！这就是你的命！为君先要为人，你揣测圣意，想讨好朕，才和莫家结亲。为了达成目的，连自己的发妻子女都能舍弃，心思如此歹毒，朕怎能将江山社稷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