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血月荒冢
铜匣里的桃木钉在月光下泛着青苔色,我捏着鼻尖凑近细看,钉尾的北斗纹里还嵌着暗红血痂。张铁牛蹲在祠堂废墟上啃烧饼,碎渣掉进青砖缝里,惊起几只通体赤红的尸蚁。这些蚂蚁触须足有半寸长,背甲上天然生成北斗纹路,看得我后脊发凉。
“小道长,这钉子瞧着跟王大婶发髻上的挺像。“铁牛说着就要伸手摸。
“啪!“
墨斗线抽在他手背的脆响惊飞檐角乌鸦,少年嗷地缩回爪子:“俺就瞅瞅!“
“钉尸的玩意儿也敢乱碰?去村头买两只活公鸡,要冠子滴血的。“我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传来声凄厉鸦鸣。林子里扑棱棱飞起群黑鸟,翅膀拍打声活像百十人鼓掌,惊得铁牛烧饼“吧嗒“掉在铜匣上。
七枚桃木钉突然震颤如活物,匣底“咔哒“弹开夹层,掉出卷裹着尸油的羊皮纸。泛黄的纸面画着七星图,七个星位标注的竟是李瘸子家祖坟的位置。最末的摇光星位旁,歪歪扭扭写着“七尸借寿,阴阳倒转“。
“改道!先去坟地!“我抄起桃木剑往外冲,道袍下摆扫到香炉,炉灰扑簌簌落了铁牛满头。少年边跑边拍打头发,远远看去活像顶着团鬼火。村道石板缝里渗出粘稠黑水,踩上去“咯吱“作响,仿佛有千百条舌头在舔jiao底板。
月色染上猩红时,我们猫在李瘸子家祖坟后的老槐树上。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树胶,沾在掌心竟有股子血腥味。坟头草无风自动,裂开的地缝里汩汩冒着黑水,空气里弥漫着腌菜坛子馊了的酸味。铁牛忽然捅我腰眼:“看碑后头!“
月光斜斜照在青石墓碑上,“先考李公“的“李“字裂开细纹,露出底下暗刻的“林“字。我摸出罗盘定位,磁针在震位抖如筛糠——这分明是林家布下的偷天换日局。罗盘背面铜镜照见碑后阴刻:庚申年七月初七,林氏三房立。
“接着。“我甩给铁牛把铜豆子,“按北斗位撒在坟圈外。“少年刚跃下树杈,坟包突然塌陷半尺,露出个黢黑的殉葬坑。七具女尸呈莲花状围坐,中间供着贴满符咒的陶瓮。瓮身裂纹里探出几缕花白头发,发梢系着褪色的红绸结。
铁牛“嗷“一嗓子窜回树上:“头发。。。头发在动!“
我摸出犀角粉撒过去,幽蓝火光中映出骇人景象——每具女尸天灵盖都钉着桃木钉,钉尾红绳连成蛛网。中间陶瓮突然炸裂,蹦出个浑身长满尸斑的婴孩,脐带连着半截桃木梳。那梳齿上还勾着片暗红绸布,与王寡妇围裙料子一模一样。
“天地玄宗。。。“我刚掐诀,林子里传来沙哑喝骂:“哪来的野道士坏我养尸地!“八个戴瓜皮帽的纸人抬着竹轿钻出雾气,轿帘上绣的百子千孙图正在渗血。轿上老头穿着靛蓝寿衣,手中烟杆燃着磷火,每吸一口,轿夫纸脸就凹陷三分。
铁牛突然指着老头腰间:“是祠堂供过的林三爷画像!“那人腰间玉佩刻着“林“字族徽,袖口金线绣的七星借寿图缺了天枢位——正是当年被王寡妇偷走的玉佩位置。
老头烟杆一磕,纸人齐刷刷转头。惨白的脸上用朱砂画着诡笑,嘴角裂到耳根。我甩出五帝钱封住方位,铜钱落地却滚向殉葬坑——地下竟埋着吸金磁石!磁石表面刻满镇魂咒,咒文缝隙里塞着黑黢黢的指甲盖。
“铁牛,童子尿!“我边喊边扯裤带。少年涨红脸跺脚:“上回吃酒酿圆子破戒了!“
纸人已扑到跟前,腥风裹着腐臭味扑面。桃木剑劈砍如同斩水,剑锋竟从纸人身躯穿过——这些竟是扎了生魂的阴阳人偶!老头怪笑着掀开轿帘,露出底下成捆的雷公藤。藤蔓纠缠处吊着七盏白灯笼,灯罩用人皮绷成,隐约可见五官轮廓。
千钧一发之际,林间传来摩托轰鸣。穿JK制服的姑娘骑着粉色电驴撞飞两个纸人,车篮里窜出只黑猫,一爪子挠在老头寿衣上。猫眼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爪尖沾着朱砂碎末。
“接着!“她抛来个油纸包。我凌空接住,半罐陈年黑狗血尚带余温。扬手泼向人偶,纸皮遇血即融,露出里面泡发的尸骨——每具骨架心口都钉着桃木钉,钉尾系着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绳。
老头暴怒甩出烟杆,火星溅到姑娘衣袖。她突然僵直不动,锁骨处的胎记蔓延成藤蔓纹,瞳孔泛起血色:“夫君。。。为何负我。。。“声音竟是林婉容!袖口滑落半截红绸,金线绣的“怨“字正渗出血珠。
铁牛趁机抡起铁锹拍向老头后脑,却被他枯爪反扣手腕。五色绳触到尸皮的刹那,突然窜起青烟。我这才看清老头右手小指套着翡翠扳指——与王寡妇尸体上的一般无二!扳指内侧刻着细密符文,正是镇魂术中的“锁魄咒“。
“阿翠是你害的!“我甩出墨斗线缠住他脖颈。老头狞笑着扯开寿衣,胸口赫然纹着青铜棺图样:“二十年前就该把你们这些野道士填了棺!“纹身缝隙里钻出蛆虫,落地即成血红蚂蚁,朝着殉葬坑列队行进。
黑猫突然跃上陶瓮,叼起婴灵脐带。尸孩发出猫崽般的啼哭,七具女尸应声暴起。腐烂的指骨抓向我脚踝,裙摆瞬间被尸毒蚀出破洞。我摸出最后三张五雷符掷向半空:“玉清始青,真符告盟!“
惊雷劈中殉葬坑的瞬间,地底传来闷响。老头突然七窍流血,寿衣下钻出数十条尸蚕。这些蚕虫通体赤红,背生人脸纹路,正是《凶煞录》记载的“怨面蚕“。铁牛抄起摩托头盔当盾牌,玻璃面罩被腐蚀得滋滋冒烟,隐约映出他扭曲的鬼脸。
第二十四章血月荒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