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八楼顷刻间乱作一团。
慌乱的医生们赶过来的脚步声,推车在安静的走廊里横冲直撞的声音。
顾绵望着季深行怀中还在不断面色青紫还在不断痉-挛的小小身体,望着他的血吐了一路,她见过很多血腥的场面,没有一次比现在让她六神无主,她甚至不敢去问季深行,子陵会不会有事,因为他明显看着就快不行了!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顾绵真的想不通。
皱皱许是听到了动静,小身体趴在季深明的病房门口,瞪大乌乌的大眼睛也在盯着季深行怀里的季子陵。
皱皱在哭,哇哇大哭,是被吓的。
小孩子怕这个场面,“呜呜……妈咪,季子陵怎么了?妈咪,好多血…………季子陵是要死了吗?”
“皱皱别害怕,子陵哥哥不会有事。”这句话,顾绵说出来,声音都在发虚。
白若光去叫医生了,季深明病房里没人,顾绵跑过去要抱起皱皱,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
季深行突然回头,厉声冲她喊:“先别接触孩子!别慌,找个人看着皱皱,你去找医生,洗干净手,确定消毒完毕再碰她!”
顾绵听明白了,季深行的意思是季子陵吐出来的血可能有毒还是会传染?
他是医生,听他的总没错。
顾绵看着他抱着季子陵放上了移动推车,一票白大褂医生跟着推车跑,推车进了电梯,直奔抢救室。
她站在那里,眼睛里和脸上都是泪水,慌得不知道怎么办。
有穿着制服的清洁工大婶过来清理沥青地洒满了血的地板。
一想到季子陵,心脏就抽疼,小家伙出生是个不幸,内心敏感温吞,那么懂事,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地求她,求他们别不要他,这一刻却躺在了冰冷的病*上,生死未卜。
如果他救不过来……
顾绵即刻甩甩头,甩掉晦气的想法!
皱皱越哭越厉害,小小的胳膊朝她伸着,要她抱。
顾绵和声细气和她讲道理,小家伙受到了惊吓,情绪根本不能稳定,哭得小脸儿通红冲血,抽抽噎噎着几乎嘶哑。
她抖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僵在走廊里,听着女儿的哭声,顾绵心乱如麻。
还好白若光跑过来了,抱起皱皱,冲顾绵说:“深行交代,让你赶快找医生清理干净手上的血,并做些检查!”
她抱着哭闹不休的皱皱,领着顾绵往走廊尽头走,有医生过来接应。
顾绵惨白着脸问白若光:“医生有说子陵的情况吗?”
白若光摇摇头:“是一阵疯跑进了抢救室的,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个个脸上神情凝重,深行跟着,咱们顾好这里,瞎担心也不顶事儿。”
是不顶事儿,惟愿上天善待子陵,善待这个可怜的孩子。
顾绵跟着那个年轻男医生出了电梯,看着身旁四年未见的大嫂,她挽着头发绑起来,一身干练,脸上却比四年前不知道憔悴了多少,照顾季深明这样一个病人是绝望的,不知道会不会醒,可有没有彻底断气,守在身边细心的不离不弃,只是在绝望中不停地挣扎。
白若光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冲她淡淡一笑。
这复杂的笑容,有太多内容。
顾绵低头,抿了一下唇角,又抬起头看着这位令人尊敬的坚强的女人,犹豫半晌终是慢吞吞开口:“大嫂,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白若光闻言,脚下步子一停。
小腿上的皮靴金属扣发出激烈的碰撞声,顾绵觉得,那就是白若光此刻的心情吧。
可她的大嫂,坚强到好像任何事情都摧不垮的大嫂,脸上表情很淡,甚至还有刚才的微笑。
白若光只微微侧过身,深深地看了顾绵一眼,铮亮的眼睛里,千万种情绪,最后,顾绵看得分明,全部化为一个女人的受伤和无奈。
顾绵注意到,她抱着皱皱的手,手臂在不断加力。
她听到白若光淡淡的语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孩子是无辜的,怨谁也不该怨孩子。我希望季子陵安然无恙地从抢救室出来,我更希望季深明这次手术后能恢复意识,那样,我指着他骂他是负心汉,我冲他哭,说他背叛了我,至少,他能给我一点回应。不像现在,我打他骂他,我成天给他擦身子上药,我和他说话,说起我们的以前,说起我们的未来,点点滴滴再动人,他都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