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兴庆宫越来越近,她想起自己如今已成了逆臣之女,那份不安又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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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初响起之时,杨玉环已换好了一件马球服。
不是要打马球,而是准备进那新的秘室。据杨国忠称,里面颇多幽冥、鬼怪,十分吓人,因此她换这身轻便衣裳到时好跑开。
其实她有一件薛白献上来的衣裳,轻便又好看,只是太过新奇,上衣与裤子还是分开的,不宜当着众人穿出来,被人指指点点。
因今日有些暑热,换完衣裳她身上微微沁出了些细密的薄汗。
杨玉环对自己一切都十分满意,唯独这容易出汗让她十分着恼,虽是每日拿麝香把汗都浸得有香味,依旧讨厌这汗津津的感觉。
“再过些时日天便更热了,到骊山去能时时沐浴才好。”她低声自语了一声。
服伺在旁的张云容便笑道:“贵妃想去哪儿,不是与圣人说一声就好的?”
“恰是如此,劳师动众的也麻烦。你着人备些水,待夜里我再沐浴一番。”
说话间,有小宦官来传旨,称可以随圣人往龙池了。
这便表明来伴驾的臣子都已经在恭候了,杨玉环不由好奇,薛白是真将李腾空带来了不成?
因既不是御宴,更不是朝政,李隆基今夜并不摆天子的谱,穿的是一件襕袍,虽不掩天子威风,却更彰风流气质。
他兴致甚高,到了龙池,看到杨国忠第一句话就是“杨卿能任事,先赐一杯酒”。
“谢圣人。”杨国忠眉开眼笑,双手接过高力士端来的酒饮了,道:“臣亦有些紧张,臣初次调度这场面,恐做得不好,更恐吓到圣人。”
“吓不倒朕,越是惊悚越好。”李隆基朗笑,道:“你连南诏之战,都能调度兵马安排妥当,这点小游戏,如何还能调度不来?大胆去做。”
“臣领旨。”杨国忠道:“那臣这便去准备。”
说罢,他准备退下,却是瞥了眼薛白。薛白当时兼任的游冶使之职,如今便是他的兼差之一,正是拢圣心、捞钱财的肥差。他生怕被薛白抢回去了,因此卯足了劲今夜要干好。
薛白则依旧对游冶使不感兴趣,更关注的是李腾空的状态。
今日咸宜公主也在,见到了李腾空这个往日的闺中密友,却是如不认识一般,显然是并不想被牵连,甚至还与高力士说“逆臣之女如何有资格入宫觐见”。
那边,李隆基与杨国忠聊过,也看到了薛白,道:“朕问你,你可有犯欺君之罪?”
这个问题问得很宽泛,也许是问薛白有没有把李林甫的紫金朝服剥下来,也许是问薛白是否谋逆案的共犯。其实吧,薛白真有谋逆……杨齐宣误打误撞,还真是弹劾对了。
“臣没有。”薛白应道,“臣以为,杨齐宣犯了欺君之罪,栽赃于臣。”
他笃定李隆基不会再一次把李林甫的尸体挖出来确认。因一桩小案子,毁了天子声誉,实在是不值得。这份笃定,让他显得十分真诚坦荡,李隆基眯起眼看了看,也没能从薛白眼神里看出破绽。
“既如此,你也来吧,允你带上李十七娘。”
“遵旨。”薛白道:“禀圣人,臣之所以掺和李林甫案,除了因李十七娘。还是因为臣发现李岫于社稷还有大用……”
李隆基打断了他的话,道:“今夜召你来,不是让你奏事的。”
薛白竟是还敢说话,道:“可臣为人弹劾,此事若不解释清楚,臣不敢随圣人入内,以免更遭诽谤。”
“竖子,还敢与朕提要求。”李隆基叱了一声,道:“今夜若你能走通杨卿这秘室,朕便听你解释。”
“臣一定尽力。”
薛白遂带着李腾空,随队伍走向龙池畔那偌大的一片建筑。
上一次薛白给李隆基献秘室时,李林甫还活着,坐在御宴的上首。那时,李隆基至少还有一个规矩,宰相不是狎臣,不必陪他玩乐。
如今李林甫身死、落罪、移棺,丝毫不影响李隆基的玩乐,甚至没有出言向李腾空要一句解释。
对此,李腾空有些出乎意料,准备好的诸多说辞用不上,不免担忧。
“圣人没问我话,便让我随你一起进秘室吗?”
“是。”薛白点了点头,低声道:“可见他心里明白,你阿爷与李献忠叛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