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推门进殿,殿门洞开。宦官在两侧,王令站中间。
王令手扶腰间宝剑,一脸淡漠地道:“长公主,郡王爷,陛下相候多时。”
侧身请入二人后,王令缓步退出去,宦官又将大门紧闭。
芙蓉苑正殿之内,半明半暗。天德皇帝弓长明仁踞坐在九龙金座上,手捧一个清蒸乳豹头,正欢实地啃啮着,满头乱发,满脸倦色,满嘴浊油,望之不似人君。若不是一身耀眼的金丝龙袍,那模样基本就是丐帮帮主登堂入室。
弓长无心心中暗道:“皇帝这是在吃早餐吧!这么油腻!”
他想到此处,皇帝很配合地撂下豹子头,抓起御案上的琉璃瓶,咕咚咕咚地豪饮起来。皇帝和长公主一样,都是“酒徒”。
视线从皇帝身上往前移,“哇”的一声,弓长无心吓得跳了起来,他看见了大堂中央的那副半透明的水晶棺椁,里面隐约躺着一个身上铺着新鲜芙蓉花的盛装美人。让他惊悚的,其实不是棺椁本身,而是堂皇宫室居然摆棺材,还摆得那么显眼!生怕大白天见不到鬼?
弓长明玥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面朝皇帝,面无表情,淡然道:“陛下还是这般痴情,偏要与琉璃皇后共处一室”。
说罢,弓长明玥机械地行了一个觐见之礼。弓长无心赶忙下跪,慌乱地磕头。
“阿姊来了,皇侄也来了,”皇帝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油和酒,说道,“赐座”!
宦官搬上椅子,置于两侧,二人入座。
皇帝悠然地道:“真是不巧,朕在用午膳。朕吃相难看,阿姊是知道的。无心皇侄不要见怪。”说着,他又抓起豹子头,反复打量,“这头乳豹,是朕今日清晨赤手击杀,别看它小,一连十几拳方才毙命,饶是费劲!”
弓长明玥轻叹道:“陛下,这豹儿也是条性命。”
皇帝抿了抿嘴:“阿姊总是这般悲天悯人。——阿姊知道么?朕昨夜听闻,北夏大将军大司马韩任竟然是其父与豹妖的私生子。因此,这韩任与阿姊是一样的,半妖之身!只不过,韩任属豹子,阿姊属孔雀。”
弓长明玥笑了笑:“恕臣孤陋寡闻。臣不知。”
皇帝把豹头像球一样往空中一抛,又单手接住,摇首晃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豹子头的滋味,朕甚是喜欢,来日,朕要吃只大的,茹毛饮血,敲骨吸髓,阿姊以为如何?”
弓长无心忍不住抢话道:“陛下口味清奇,好食异兽,小侄钦佩之至。”
皇帝哈哈大笑。然而,笑声霎时停止,脸色骤变,猛地一甩胳膊,将豹头掷到弓长无心的脚边,厉声道:“何必钦佩,赐给你了!”
弓长明玥知道皇帝此举是要找茬发飚——她太了解弓长明仁的喜怒无常和不计后果,于是,她立刻站起身替无心求情道:“无心少不更事,未识大体,陛下切莫动怒,权当是童言无忌。”
弓长无心望着脚下滚动的乳豹脑袋,想到自己无意间触了龙粼,懊恼不已,心慌无措。
就在此刻,侍立在旁的一名年轻女官快步上前,在无心脚边蹲下,收拾起皇帝扔的“垃圾”。
皇帝震怒。——
“你是个甚么东西!朕赏郡王的御膳你也敢动!来啊,给朕一剑劈了!”
门外守卫的王令闻声入殿,形如凶神,面同恶煞,一手抓住女官的发髻,露出她的脖劲,一手拔出腰间那柄镶嵌着虎口的宝剑,高高扬起。寒光四射,杀气纵横。
弓长无心受此一吓,顿时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