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诞这天的末声,像一部一波三折的纪录片。
刚做完笔录,凌晨,警局门口,粘上两人口红的烟蒂,奄奄一息的火光,点燃一支极为廉价的艳粉色蜡烛……比戏剧更加曲折离奇。
童羡初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许是这天晚上的风刮得太大了些,还混着雨水,她浓密的卷发被吹得飘起来,像飘在空中的绸缎,散落,又飞扬,很缓慢流淌过她的身体。
祈随安十分耐心,用手掌护住快要被风吹灭的蜡烛,但还是禁不过变大的风,就在她以为童羡初不会开口说话,想说“蜡烛要灭了”的时候——
童羡初终于出声,声线里似乎含着一些摸不透的笑,或者是没有,“你怎么会觉得昨天是我生日?”
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难道猜错了?
祈随安想了想,倒也没把手里的蛋糕放下来,“其实我不确定。”
童羡初终于抬眼瞥向她,“你不确定?”
祈随安笑,“但我想如果只是说错一句生日快乐,我不至于会下地狱,童小姐也不太至于会直接给我一个飞踢。”
她是猜的。
从那两个谎言其中的一个——童羡初说,她母亲会在观音诞这一天,为她祈三百六十五天的福。
这个说法,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证明这一天对童羡初而言不一般。
也能解释——为什么童羡初要求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在观音诞上,送她一束红色夹竹桃。
可惜她没能做到。
于是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祈随安突然觉得遗憾。然后她看到有个醉鬼,在警局得到了一个蛋糕。于是她也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蛋糕店,几乎是在勒港的另一边,她手机没了电,只好跑过去,蛋糕师来不及按照她的要求定制一个大蛋糕,于是她撂开那个大蛋糕,借了蛋糕师的红色奶油,自己挤了一遍红色夹竹桃的模样,又让蛋糕师照着她的形状美化。
“像吗?夹竹桃。”祈随安端详着手中的蛋糕。她自己倒是觉得还挺像的。
手中蛋糕上的烛光摇来倒去,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灭掉。还没等到童羡初回答,她就又出声提醒,
“蜡烛快要灭掉了。”
童羡初也看到了快要被灭掉的蜡烛,没有摆出任何许愿的姿态,似乎也不准备吹蜡烛,而是盯了几眼,终于移开视线,
“我从来不许愿,因为上帝是个聋子。”
这种视线的转移,不像是“否认”和“不情愿”,而像是“不得不”和“强迫”。
停顿半晌,“也很久没有过过这个生日了。”
倒是很像这个女人会给出的反应,那倒也不算她猜错。祈随安想。她并不否认上帝是个聋子这回事,将自己跑遍整个城市买来的蛋糕,很随意地放在旁边。
“为什么?”她问。
没有掌心护住,蜡烛一下就被风吹灭了。童羡初的视线在被吹灭的蜡烛上流连几秒钟,在风里留下一声很轻的笑,
“被收养之后,我属于另外一个生日。”
被收养,这不是她第一次提起这件事。看来这的确是事实。只是,很少有人,会说自己属于一个生日,而不是说一个生日属于自己。
“童小姐很幸运。”祈随安想了想,说,“一般人都没有两个星座。”
童羡初被她突如其来的说法逗笑,“祈医生还懂星座?”
“心理学中一般用巴纳姆效应来解释星座这一门学科。”祈随安说,“但从另一方面,星座于心理医生而言,是与来访者拉近距离的一种常用手段。”
“那祈医生是什么星座?”
“双鱼。童小姐呢?”
“昨天是什么星座?一月二十四号又是什么星座?”
“狮子和水瓶。”